“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国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
老太太摇了摇头,“在这场危机之前,我们过得太疯狂了;每个人都觉得大把的金钱源源不断地自投罗网;工厂、商业、股票甚至是古董,我们永远都想要更多,永远都嫌不够。”
“在我们还在贪婪的索取的时候,报应来了,大部分人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突然失去了工作、工厂倒闭、股市崩溃、甚至房子在还没来得及买的情况下就买不起了……这个时候,全国上下许许多多曾经富庶繁华的小镇慢慢的开始衰落……”
“我们小镇什么可发展的资源也没有;青年们都不想憋在这个没有希望的小地方荒废一生……眼看着镇子里的人越来越少,在镇子就要荒废的关口,留下来的人终于发觉珍宝剧团的价值。”
“唯一能够让我们抵挡这次风暴、甚至是让我们这个镇子长久不衰的力量,就是珍宝剧团,整个剧团特殊的模式在那个年代也吸引了足够多的观众;于是镇子的管理组和当时剧团的团长达成协定,我们在全镇范围内无条件支持并且维护珍宝剧团的所有需要;而珍宝剧团必须要带动整个镇子的经济发展,两方不离不弃。”
苏小殊有点不明白,“这不是件很好的事情吗?”
“我们曾经都以为这是个很好的事情,可是后来的情况越来越不对,珍宝为了留住观众,做出的规定越来越严苛;而小镇的管理层……”
“他们为了留住珍宝,做的事情也越来越极端;先是在全镇范围推行珍宝的理念,后来甚至是以此作为道德批判的标准……”
“最后……”
“他们居然开始慢慢的铲除那些不符合规范的、所谓的异己,只是为了向珍宝展示所谓的忠心。”
说到这里,老太太捂着眼睛。
“全镇的人都和疯了一样,跟着他们开始杀害那些被定义为异己的人。先是那些敲诈勒索的小混混,后来是喜欢无所事事的年轻人……直到所有的年轻人都不敢叛逆之后,他们开始变得越来越严苛,有些年轻人可能只是稍微赶了一下潮流,就……”
“就这样,这种恐惧一直延续到了现在,变成这个小镇共同的、唯一的准则;只要触犯到这一准则,就等于是死路一条。”
老太太说不下去,俯下身子,抱着自己的膝盖不断的哀嚎,“我们到底做了什么啊,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恶魔!”
苏小殊抬起头望着白乐,说道,“队长、副队……你们都出去一下吧,我想安慰安慰老奶奶……”
说着,他拍拍老太太的满头银丝,“别哭了哦……不然我尾巴借你擤鼻涕吧……”
……
其他人退出房间后犯起了难,尤其是凯歌,他点了根烟抽了两口。
“怎么办,总不能把全镇人都逮捕,这个事情还牵扯到好几代人,难道让所有这个小镇迁出去的人都回来陪着一起坐牢吗。”
说着,他面色颇为复杂地看了眼白乐,“这个案子怎么让我想起来上次和你一起看的电影。”
“狗镇?”
山雅北有点不解,“狗镇是什么?那个电影怎么讲的,怎么就和这个案子一样了,话说我们还没有找到蝴蝶的行踪呢。”
“凯歌你打电话给部长,让他告诉大使夫妇他们的女儿……已经身亡了。”白乐打开手机,“至于尸体,那就看我推测的对不对了。”
然后他拨通了幸子小姐的电话,两人聊过之后,白乐和众人说,“山雅北还是留在这里看着小狐狸和老奶奶,可能会有人上门来找老奶奶,谁敲门都不要理,一定不能让老奶奶被人发现,如果他们强行闯进来,你们就正当防卫并且直接通知领事长。”
“剩下的人,我们一起去找出蝴蝶的尸体。”
白乐和凯歌步行到珍宝剧团的后门,比起前门的富丽堂皇这里简直是寂寥无人,两人偷偷地躲在了傍边的树丛。
这时,从远处来了一辆垃圾车;同时,后门也抬出来了几个大号垃圾箱。
凯歌刚想上前,被白乐拦住,“让他们走。”白乐一边举着手机录像一边说。
“看看开车的是谁。”
凯歌这才注意到驾驶座上,虽然带着帽子遮住了大部分的脸,可那神情分明熟悉的很——是阿尔穆。
他放下心来,偷偷在白乐耳边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白乐的耳朵被凯歌呼出来的热气弄的痒痒的,脸有些发红,扭头瞪了他一眼,“放长线,钓大鱼。”
等车开走以后,出来垃圾的人不是直接回到剧场,而是径直向外走,凯歌向几人身上都偷偷放了一些黑雾,等他们走远了才从藏身的树丛中出来,两个人慢慢的跟着黑雾留下来的踪迹往前步行。
白乐看着凯歌一脸想问的表情,笑一笑,“你肯定在好奇为什么我知道他们马上会集合行动?”
凯歌点头。
“什么东西能够让一群人团结在一起做一件笃定违法的勾当?”
“利益?”
“没错,当所有人都能在这件事情中分一杯羹的时候,参与性往往是最高的;那些所谓的用‘被蛊惑了’、‘被迷惑了’为借口而参与群体性屠杀的人,追根溯源后都不难发现是为了可预见的利益而参与的。”
“嗯……比如纳粹和卢旺达大屠杀?但是这些人的利益是什么?现在珍宝剧团是绝对不会离开这个小镇了,而观众带来的收益也十分平稳。起码在我看来他们已经找不到任何方面来可以提高自己利益。”
“那如果他们已经将暴虐中获得的快感作为利益的一部分了呢?”
两人走近一家看起来年代久远的酒吧的门口。
天色已经很暗,从酒吧窗户透出来的、那些喧哗的叫嚷声、觥筹交错的叮当声、浮光交错;上世纪的老歌隐隐约约的飘出来,而更多的声音被阻隔在门的对面。
凯歌站在门口,眯着眼睛,点了一根烟,仿佛要看透厚重的门板一样,“将这种恶性的感觉认为是利益的一部分,还要上升到作为道德评判的工具;我虽然无法理解,但是我绝不赞同。”
凯歌一脚踹开了门,随着他一步一步地往酒吧里走,脚下一股浓稠的黑色雾气缓缓升起,将所有前一秒还举杯欢庆的人定在了原地;然后他搬了个椅子,坐在中央的舞台上。
白乐也跟着上了台,拿过被定在原地的、卖唱歌手的麦克风,清了清嗓子,环视了一下众人。
“我知道各位都已经认识我们了,没错,我们就是中国方面来调查的蝴蝶失踪案的人。”
“我也知道,法不能责众,而在座的各位,没有一位是无罪的;而且,我们也没有完全的证据来指控你们所有的人。”
“但是我们中国有句话,不介意送给诸位。”
“善恶终有报,你们现在以屠杀为乐趣;迟早有一天,你们会在被人追无可退的情况下,亲眼看到自己的地狱。”
白乐说完,扭头就走,凯歌临走的时候打了个响指,留下一脸惊讶的众人。
……
第二天,整个特别行动小组的人坐上了回到中国的飞机,坐在飞机上,凯歌问白乐。
“你觉得他们会真的得到报应?”
白乐指着座位前的电视,“你看。”
凯歌看了一会儿,是国内的新闻,刚想说这什么,一道新闻播报吸引了他的目光。
“今日s市某男子被女友在住宿的酒店杀害,据说女友前三天发现这个男子和她交往的同时还和另外一个同性恋男子存有不正当关系,接下请看详细报道。”
白乐喝了口空姐刚送上来的可乐,“嗯哼,报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但往往施害者的成本远远低于受害者的损失。”
“这也实在是不公平的事情,但是,不要说没有报应,只是达摩克利斯的剑还没有从绳上脱落而已。”
……
在众人回国一周后,狴犴突然找到白乐,递过去一份资料。
原来在凯歌他们离去的三天后,那个逃到镇外的小金毛得到母亲逝世的消息回到小镇,发现他母亲是非正常死亡后就发了疯,大半夜的把所有那些参加过屠杀行动的人都绑到了珍宝剧团,然后他放了一把火,和所有的那些曾经把恐怖施加于他身上的人一起葬身火海了。
因为是半夜,小镇距离最近的市区也有一段的距离,消防车不能及时的赶到,有着一百多年历史的珍宝歌剧团元气大伤,不得不宣布解散,等消防人员扑灭了烧了几乎一夜的火候在清理现场的时候,他们惊讶的发现,在这栋华丽的建筑物下面,竟然有一个秘密的地下室,里面藏着记载整个小镇耸人听闻的历史。
日本方面开始对这个小镇开始全方面的搜查,哪怕是几年前就离开小镇的人也没法独善其身。
正如白乐所说的,因果循环,悬着剑的绳子,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