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恒怔了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祝汀雪又转而看了看何无为,说:“你让我信任你的。”
何无为彻底觉得无地自容了,于是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作了个揖,说:“我们夫妻俩还有点事,告辞了。”说罢,便拉着蒋玲离开了房间。
离开后,蒋玲安慰道:“其实这完全怨不得你的。”
何无为苦笑一声,说:“我自认不是个很要脸的人,但是面对自己救命恩人,实在是说不出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咱们还是去见见周冰荷这个人精吧。”
顾念恒被落在房间里,面对着哭哭啼啼的祝汀雪,他感觉更尴尬了,不禁在心里问候了何无为的祖宗一遍。
这时,祝汀雪突然笑了一声,又坐到了椅子上,眼睛呆呆地睁着,说:“我真傻,竟然还相信童话中的故事。或许我这种人,根本注定是要被这世界淘汰的。”
顾念恒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女孩,你的经历很不幸,但是你不能就这样被打倒了。”
“我没有被打倒。”祝汀雪淡淡地说,“顾警长,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顾念恒点点头,说:“好,还是那句话,我希望你能劝说你的父亲配合我们调查这个案子。”
祝汀雪看了顾念恒一眼,说:“如果我不呢?”
顾念恒怔了怔,说:“那我就一直劝说你。”
祝汀雪说:“也就是说,只要我的父亲不配合你们,我们父女俩就要被你们监禁。”
顾念恒深吸了口气,说:“对你父亲是监禁,对你是保护。”
“其实没区别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才是最安全的,不是么?一旦我们说出了一切,我们的死期也就到了。”祝汀雪的神情渐渐恢复淡然。
顾念恒说:“警方会保护你们的。”
“不会的,你们不会的,我们祝家已经完了,到时候我的父亲入狱,我也会因为没有学费而辍学,能跟我在一起的只有那间空房子,我就在那里面,等待着他们疯狂的报复。”祝汀雪说。
顾念恒叹了口气,说:“就算警方做不到,我也会保护你的,一直保护你。”
“你会么?”祝汀雪凝视着顾念恒,眼神中充满了迷茫。这次顾念恒没有回避,而是坚定地看着祝汀雪美丽纯净的眼睛,说:“相信我,好吗?”
祝汀雪怔了怔,说:“相信?我相信过很多人,我相信我的父亲,可是最终我却成为了罪恶的推手。我相信何无为,他还算守信用,但是我的母亲却去世了。我做慈善,我帮过这么多人,我不求回报,但是现在,没有一个人肯搭理我们祝家。你说我还能相信人么?”
祝汀雪纤柔的腰肢微微颤动,似乎一阵风就可以吹走,但是她的每句话都那么震撼,让顾念恒感觉振聋发聩。
他不禁在想,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他当初选择当警察,就是为了帮助无辜弱者。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例子站在自己面前,可是自己却在做些什么呢?变相威逼,推卸责任,他突然举得自己很无耻。
两人陷入了沉默,一个默默无言的警长,一个纤柔颤抖的少女,两个人的影子在阳光的斜射下交错,演绎着无声的皮影戏。
过了许久,顾念恒坚定地说:“我会用时间来证明我的承诺,我也会用时间来使你相信我。”
祝汀雪轻轻地点点头,说:“好吧,请便。”
这个世界,有的承诺像个屁,而有的承诺却有震撼时空的力量,而能检验这种力量的,目前来说,或许只有时间吧!
再说何无为与蒋玲来到约定的饭店,周冰荷已经早早地在那里等候了,她依然是那么美,就像是隐藏在出水芙蓉中的一个小妖精,极尽纯美又极尽风情。
周冰荷起身迎接,笑道:“何总,蒋总,谢谢你们赏脸。”
何无为笑了笑,说:“你可抬举我了,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
几人简单寒暄几句,点过菜后,蒋玲说:“我说周女士,你现在真是今非昔比了,罗立军一半财产都在你手里了。”
周冰荷莞尔一笑,说:“我知道,你们肯定好奇为什么罗立军那老头子肯把一半的财产分给我。”
蒋玲嘴角一笑,说:“我只知道你假装怀孕,但是整整一半都给了你,其中定有玄机,但是只怕这玄机之所以是玄机,就在于它不可说吧。”
周冰荷淡淡地笑了笑,说:“看来我的那点手段,都在二位大神的眼皮底下呢。我承认,我很无耻,不过这种事在唐朝也有,还不是被写成诗来歌颂?”
何无为说:“莫非你把我们找来,就是替你写诗歌颂你的?”
周冰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何总果然风趣,我来当然不是为了这些虚名,曹操不是有句话么,君子务实不务虚。”
何无为轻笑一声,说:“电视剧上看的吧?”
周冰荷撩拨了一下乌黑的秀发,笑着说:“我可没有二位这么高的学问,可是这话糙理不糙,我是来跟二位谈合作的,无关那个可怕的案子,就是纯生意上的合作。”
何无为抿了口茶,说:“哦?我们现在可没工夫谈生意。”
周冰荷眼波流转,说:“你们一定会感兴趣的,因为我的出价是罗氏集团的股份。”
何无为嘴角微动,说:“那我猜你要的出价,是我们帮你击败罗星。你要控制整个罗氏集团,雄心不小啊。”
周冰荷笑吟吟地拉过蒋玲的手,在她的手掌心写了个数,说:“蒋总,这个股份比例还满意么?”
蒋玲秀眉微颤,跟何无为附耳说了两句,两人对视一眼,都微微点了点头。
“那我们签合同吧,合同都放在你们那里,我不留备份。”周冰荷立刻开始翻包。
蒋玲饶有兴致地说:“周女士,哦,不,周总,我发现你这次很爽直啊。”
周冰荷递过合同,微笑着说:“你我的出价都是一定的,我不能再多给你们股份了,而你们也不会接受更少的比例,浮动空间就那几个百分数。如果我真跟你们砍价,无论是从智商上还是生意经验上,估计那几个百分数我一点也剩不下了。”
何无为签完名后,说:“那你应该会知道,以我们的手段,至少也能很快成为第三大股东。”
周冰荷笑着摆了摆手指,意味深长地说:“不,至少是第二大股东,或者说,第一。”
蒋玲眯了眯眼,说:“看样子,你真是一位加量不加价的好儿媳啊。”
周冰荷淡淡一笑,一字字地说:“罗家玩弄和陷害我时,就该知道有此下场!我周冰荷,此生绝不会再成为男人附庸了!”
何无为沉吟道:“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周冰荷一愣,说:“嗯……抱歉,我没听清。”
蒋玲轻笑一声,说:“不用管他,又神叨呢。既然你现在这态度这么爽直,那我们正好有事请教。”
周冰荷秀眉微颤,说:“请讲。”
蒋玲说:“你别紧张,就是一个小故事,话说从前有座庙,庙里有个化空和尚,那个和尚有一天被毒死了,而毒药,是通过性传播。”
周冰荷越听越觉得不对,听到最后,惊得目瞪口呆,颤声道:“我……我是冤枉的!”
“我知道。”何无为说,“我们就是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冰荷定了定情绪,心念一动,惊道:“我知道了!是……是罗齐那个混蛋!他那两天非要给我擦什么滋阴神药……天啊,我不会也中毒了吧!”
蒋玲摆摆手,说:“放心吧,你肯定吃解药了,不然曲阜那个案子谁背黑锅?不过你说这些,有……”
“有证据,有有有!”说着,周冰荷打开随身的笔记本电脑,登陆了一个私密空间,然后放出了一些照片。蒋玲只看了一眼,就把何无为踢到一边去,说:“你先吃饭,这个我来就行了。”
何无为沉吟道:“罗齐会让你拍照?”
周冰荷说:“我自己偷拍的,是为了哪天将他一军,可是后来就有点……有点……拍上瘾了。对了,说起来,化空和尚那个我也有证据。”
蒋玲捏了捏鼻梁,觉得既无奈又好笑,说:“果然是爱拍照的女人运气都不会太差,行,你的嫌疑基本洗清了,把那几张照片拷给我就行了。哎,就那几张就行,其他的你别放。”
与周冰荷聊完后,由于话题不太好,两人也就没留下吃饭,离开酒店后,何无为说:“基本上都在预料之中,果然是罗齐捣的鬼。”
蒋玲笑道:“也不全在意料中啊,比如她那个癖好……”
何无为忍俊不禁,说:“本来还想通过盘问细节来验证真伪呢,这下倒是瞬间理清了。”
蒋玲沉吟道:“从祝长生到李叱再到化空和尚,从常济世到吴纳川再到罗齐,两条线索都汇集到周冰荷身上,形成一个封闭的环。老公,你真觉得是偶然么?”
何无为眯了眯眼,说:“很难说啊,从目前看来,周冰荷这人虽然节操无下限,但心地并不很坏,也不像是瞒了多大事儿的人,咱们还是先不动声色地盯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