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江城,星空,树下,河边。
千亦在吃东西,这次不是烤兔,是烤鱼。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现在很饿,所以手上拿着五串烤好的大肥鱼,伞状分布着,几乎把他完全挡住。
小白狗懒懒也在一边大快朵颐,小身板把比它体形还大的食物压在身下,两个小爪子抱着一条鱼,香香的吃着。它这么做倒不是为了防止千亦偷它的美味,只是小家伙以前经常被残夜那老家伙偷吃食粮,哭得稀里哗啦,养成了这个习惯,现在即便残夜不在,它也喜欢把暂时没法吃的美味藏在身下,免得再要吃时,已空空如也。
月水依安静地坐在千亦身边,看少年并不狼吞虎咽,却很快的吃食,她美丽的脸蛋上写着淡淡的笑容。
此际她的脸色好了许多,或许是因为之前千亦走到没人的地方,忽然微微低头,对她说道:“那个……月水依,你不是觉得不要浪费吗?”
少女看了千亦一眼,下一刻自然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只是小嘴在千亦嘴唇上蹭了半天,才似乎找到鲜血所在。
也或许,女儿笑,是因为心中做出了决定。
五条大肥鱼下肚,千亦终于小饱,咂咂嘴,似乎有些遗憾没有佳酿在身旁。
这时,忽然一张柔软滑嫩的小嘴凑了过来,吻住他的嘴唇,湿湿的香舌在他脸上嘴里跑来跑去。
半晌后,小嘴才松开,少女明眸皓齿,明媚的笑着。
千亦看了少女一眼:“又没有出血。”
月水依笑得更甜:“人家帮郎君弄干净嘴。”
千亦现在已经知道少女口中的“郎君”是指他,虽然他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小河,心想河水这么近,弄些水三两下就洗好了,哪用你那样半天都弄不好?
不过看少女好不容易精神不错,他没多说,掬了两捧水喝了,走到一棵大树旁坐下,准备休息一两个时辰,恢复些精力。
这时,月水依却靠了过来。
千亦本以为少女会和以前一样,挽着他的胳膊,所以他闭着眼没动弹,可过了一会儿,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睁眼看时,一具被火光映得宛如香玉的赤.裸娇躯已经滑腻腻的贴在他的身上。
月水依眼神迷离,玉臂揽着自己的脖子,但和以前妩媚妖娆的不同,她双腿紧紧并拢,脸蛋上也不是火光映出的娇红,更像是喝了几觞酒,微微醉了。
千亦知道少女没醉,因为迷离的目光中,明显有一丝清醒的神光存在着。
千亦微微皱眉,侧了侧脸:“你为什么又脱衣服?”
说完还看了眼自己“很贵”的衣服,发现并没有被少女随意丢弃,而是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一旁,眉头才稍微松开了些,但依旧皱着,因为不这样,他难以控制自己的目光和呼吸。
月水依轻轻挪了挪身子,娇小的身躯已经完全陷在千亦的怀里,她眼波浮动,像是秋水迎来了一场秋雨,雨后,烟波浩渺,朦朦胧胧的。
“郎君叫我依依好不好?”
千亦没说话,一旁为美味而生的小白狗也破天荒的没吃东西了,歪着小脑袋,满是油渍的狗嘴上,掀起一个“撩.人”的弧度,露着一颗小犬牙。
月水依说道:“观海没有月亮,我娘亲和爹爹是在外面的世界看到月亮的,他们第一次见,旁边还有一条溪流,波光粼粼的水里映着弯弯的月亮,一年后有了我,他们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只是后来……”
少女顿了顿,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依依是我的小名,娘亲离开前告诉我,让我喜欢的、喜欢我的人叫我的小名。郎君叫我依依好吗?”
千亦半晌没啃声,半晌憋出一句话:“即便这样,也不用脱衣服啊。”
月水依噗嗤笑了出来,她把千亦的战衣紧了紧,火热的娇躯藏在了里面,同时也和千亦贴得更紧,脑袋轻轻地放在千亦的肩膀,脸颊挨着千亦的脖子,娇热的气息都洒在少年胸膛,青丝垂落,与千亦的长发缠绕在一起。
月水依伸出小手,摸着千亦的脸蛋:“郎君可记得和依依初见时候的一句话?”
千亦摇头,当时说了那么多话,他如何知道少女问的是那句?况且他现在已经有些晕乎乎的了,以往懒懒在身上爬来爬去,不觉得有什么,此际少女靠着他,摸着他的脸,身体就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燥热不堪?仿佛有一团莫名之火渐起心头,连夜间凉风也吹不散半许。
月水依小琼鼻一皱,不满道:“是郎君先问人家的,郎君却先不记得了。”
少女羞赧的垂下眼,两根手指轻轻摩擦着,低低道:“就是那个那个呀!”
“……”千亦无语了。
你说了半天,到底是哪个哪个呀?
月水依似乎也想起以千亦的木头脑袋,多半想不到,咬咬牙,忽然初见时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老虎气爆发出来:“就是女孩只愿意被喜欢的人……那个呀!”
“……”
真做了决定,少女反而平时的大胆全没了,羞得始终难把那两个字说出口,于是千亦究竟还是没太懂少女的意思,但大致猜到和脱衣服有关系。
忽然想起残夜老头说每个人都有父母,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而世间又有男女,父母正好是一男一女,难道说……月水依想和自己生宝宝?
不得不说,千亦这个木头很聪明,虽然理解的角度与月水依所表达的差之千里,但结果却是对了。
可是,什么是喜欢?
面对少女如此,千亦不得不认真思索这个问题,但他知道喜欢下着微雨的山河,喜欢陌生人收到家书的喜悦,喜欢对着朝阳饮酒吃肉,那些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他却不知道喜欢一个女子应该怎样?
千亦问了。
月水依哭了。
少年傻了。
少女哭得更厉害了。
喜欢对每个人都不同,对月水依来说,喜欢不是在一起时,温吞如水,不在一起时,轻蹙秀眉。
她的喜欢是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走过些山山水水,一起到永远永远,很傻很天真,她也知道不能,所以她想着至少留下些什么,能跟她一起。
当千亦说他是从九州而来,不知一梦江城的人能否出去的时候,月水依已经在想自己该怎么办了,她想求千亦留在这里,可是她知道这样太任性了,一个人不可能来得无缘无故,所以她想千亦在九州也一定有亲人,要是千亦不回去了,那些人怎么办?她想了许多许多,可发现都是徒劳。
最后,她明白,或许喜欢还应该放手。
良久,月水依擦去脸蛋上的泪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就像一朵孤花绽放在枯草中,摇曳在轻柔的晚风里:
“郎君叫我依依,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