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为了繁衍壮大,把目光投向人族,妖王却感人族之恩,禁止部族猎杀人族。
魔君为了魔族存续下去,更重要的是不再困于一隅,将魔族从观海解放,给人族带去了巨大的灾难。
妖王和魔君,都与人族有密切的关系,一个困,一个释,究竟是妖王错了?还是魔君错了?
“你不要回答。”少年问完话后,很快又说道。
他把啃得只剩骨头的烤兔扔到了一旁,开始舔自己的手指,神情很专注,似乎不打算浪费一丝一毫:“我已经准备要杀你了,要是你的回答让我改变了主意,我岂不是很不爽?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所以我打算把你杀得只剩一口气,再让你回答。”
少年把十根手指的油脂都吮吸干净,然后在衣袖上蹭了蹭,转身又从兔子骨头里摸索出一把剑来,方才他便是用这剑串着兔子熏烤,不过烤了半个多时辰,剑刃没有熏黑,也没有发烫,依旧寒光照人,显然不是凡品。
少年仗剑起身,面容映着篝火,莹白如月。
千亦很快发现了异常——篝火离少年很近,理应面容橙黄才是,没来得及细看,少年的身后忽然像是燃烧了一般,腾起金灿灿的光芒。
身前篝火,身后弯月,身上的光辉却完全相反。显然,少年已经运转功法了。
千亦站起身,示意月水依站到一旁去,独自面对少年。
对少女的离开,少年视而不见,笑道:“你们人族最害怕死得不明不白,所以趁你清醒,我可以解释一下待会儿你将受到怎么样的攻击。
“我有神月族的血脉,自然有神月族的天赋能力,能以月之精华炼体,不过因为我体内还有一半是人族血脉,所以我有些不一样,还能以日之精华炼体。白天和夜晚我都能修炼,这也是为什么我能只用百年时间,便可杀回妖族,手刃仇敌,还能登上王位的原因。
“我没有别的能力,就是硬一点,快一点,所以也强一点。另外,因为有很长一段时间和人族生活在一起,我和别的妖不同,我喜欢用剑。
“说完了,那么我动手了。”
少年话刚落音,身体已毫无征兆的欺近。
本来是说完“动手”才动手的,但是因为速度实在太快,快得刚看到他起手,就又看到他一剑斩了过来,所以就像毫无征兆一般。
好在千亦之前经历过血天的临死一击,十四年的岁月更经历过残夜老头宛如闪电的偷钱速度,所以他并不慌乱,加之有乔伐木的先例,千亦也猜到少年讲完故事就该动手了,所以他在这眨眼的功夫出了刀。
锵!
刀剑相交,金铁铮鸣,千亦倒退三步,少年却纹丝不动。
少年笑了笑,脸上有些许赞赏之意:“的确,这样才配得上魔君的称号。”
话刚落音,少年再次冲了过来,一面冲着,一面向千亦斩出一剑。
这一剑比之前慢了许多,初时无声,继而有声渐起,如泉出幽谷,随后声渐洪大,宛如河淌,再后声如洪钟,浩瀚滚滚!待剑斩到近前,已如白练腾空,汪洋万里!
地上积年的枯叶,被剑气纷飞卷起,掀起一片巨大的枯海,向千亦铺天盖地的罩去!
千亦岿然不动,出手拔刀,横空一斩,瞬间劈出一道金光。然而金光击在枯叶和剑气上,并没有轰然炸开,反而如石沉大海,被枯海完全淹没!
剑气愈来愈近,浪潮涌起,排山倒海的压来!
千亦站在原地,没动,刀也在出鞘过一次后,静默着。
在一旁观战的少女双手双目已变得血红,似乎下一刻就要冲过来。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轰”地一声,枯海在千亦面前炸开了,剑气崩散,伴随枯叶飘然而落。
少年站在不远处,隔着纷飞落叶看着千亦:“看来有的时候石头太大,海也会被填平啊!”
千亦没说话,听完少年的故事,他就知道必须说服妖王才能让后者放人,可很显然,妖王很喜欢用武力说话,好在,千亦也仅仅在这方面擅长。
没等少年第三次出剑,千亦出了刀。
他的攻击似乎永远都那样简单,拔刀,而后一斩。
可每一刀看来绝不重复,就像昨日天晴看山,今日看山落雨,每一刀都有焕然一新的感觉。
金光脱刃而出,像一条跃空而起跃龙门的鲤鱼,全身被阳光镀得金黄灿烂,在漆黑的夜色中划出一道亮丽的光芒。
妖王起剑,剑指长天,高高的引于头顶,双目圆瞪,眉头紧皱,脸上金银之光流转不停,就像他举的不是一把剑,而是一座山!准备以万钧之力将这只不知死活的鲤鱼砸死一般!
呜!
沉闷的刀光眨眼到了近前,妖王沉喝一声,剑刃爆发出刺目的银光,同时一剑斩下!
铛!
鲤鱼被砸成肉酱的场面并没有出现,二者相撞,宛如巨木撞上洪钟,发出一道噌吰巨响!
妖王全身剧震,倒退数步,险些跌倒在地。
他狼狈的站稳,看到远处静立如山的千亦,忽然笑了起来:“原来跃过龙门的鲤鱼本身就是一条龙。鲤鱼跃龙门,这世上哪有能让鲤鱼变成龙的好事?!好!好妙的一刀!”
大笑方落,妖王又飞身而起,这一次他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一剑一击,出手便是剑林逢春,一片剑花宛如夜雨惊至,打得繁花尽落,但寻常花落化作红泥,此花落,却要人化作红泥!
然而千亦站在原地,似乎没动,但细看却发现他的身影忽明忽暗,极为飘忽,而妖王出剑如风,仿佛每一剑都斩在千亦身上,却没有一丝鲜血洒落。这实际是一种闪躲的身法,能在最小的空间,躲避敌人密集的攻击,很小的时候,残夜那老头就有个怪癖,喜欢一边喝酒,一边用竹竿捅千亦,捅了十四年,千亦不知道被捅了多少次,所以现在一般人很难捅到他。
妖王面上露出一丝惊色,显然他也察觉到这样奈何不了千亦,面上金光一闪,剑式忽然变得大开大合,气吞山河,每一剑都一斩到底,剑招与剑招之间却无停滞,宛如提笔便画山河!龙腾蛇舞,气力苍劲,又绵绵不绝!
如此一来,千亦果然不能像之前一样。
他纵身飞退,同时第四次出刀。
金光骤起,刀光横扫而去。这一刀没有之前鲤鱼跃水的灵动,甚至十分笨拙,就像一个孩童端了一大盆墨,脚下走不稳,“哗”一下把墨全倒在了正在作画的纸上。
可正是这笨拙的一泼,妖王的山河画,毁了。
两人再次分开,妖王撞在了树上,千亦嘴角溢出一丝血。
抖抖身上的树叶,妖王重新站了起来,数百年的日月炼体,他的肉身很强横,所以根本没有受伤,手腕轻转,随意舞出几个剑花,却并没有继续出手,他看着千亦:“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强些。”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觉得这应该是和你交过几招的人都会有的感觉。我并没有轻视你,你的身体强度、受的伤,我之前都有大概的了解,也都算在了里面,无论怎么算,你都不太可能接住我三剑,可事实表明,也许我三十剑也搞不定你。
“当你出刀的那一瞬间,我发现似乎有一种很奇怪的气机如山洪一般从你身上爆发开来!不!有的时候甚至比山洪爆发更猛烈,让本来能置你于死地的一击轻易被你化解。”
妖王笑了笑,问道:“为什么?”
千亦没说话。
妖王似乎猜到千亦在想什么,无奈的摆摆手:“这个问题你可以回答,因为把你打得半死可能还要费不少时间,所以我改主意了。”
晚风中,千亦的衣袍猎猎而舞,青丝婆娑,他看着少年手中的剑,慢慢说道:“因为我从来不用刀烤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