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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门将女 21、如何忠孝觅两全

正阳殿里以金漆相装饰,透着天子霸气,尊严无双,殿门上雕镂着盘龙文饰,双目圆睁,不怒自威。

我深吸了口气,缓步踏入殿内,朝案几前批改奏折的皇帝缓缓跪下。

“景阳拜见皇上。”

他并未停笔,只抬头看了我一眼道,“你倒是甚少来这正阳殿,起来罢。”

我却身形不动,垂首道:“不知皇上可曾记得,今日景阳生辰那夜曾允诺景阳一个愿望。”

“自然记得。”

“那景阳斗胆,”我缓缓抬起头,心知箭在弦上,神色凛然,一字一顿清晰道,“请皇上为景阳赐婚于淮安王。”

皇帝放下手中笔,神情严肃:“你可想清楚了?”

我磕头再拜:“请皇上赐婚。”

皇帝眉目稍舒,大步踏下丹墀,扶我起身。

“当日朕株了沈氏九族,唯独留下沈夙一人,再不想见杀戮,难得你有此心,沈顾两家若能联姻,也算了了朕一番心愿。”

我欣喜抬头:“皇上可是准了。”

皇帝庄肃的脸上透出一丝的笑意,很快便隐去,沉声道:“此事可与你父亲商量过了?”

提及父亲,我眸光一暗,默然摇头,父亲与沈家自有深仇,怎会应允我嫁给沈夙…

虽有万千愁忧,我却再无退路。

我轻闭了闭眼,横了心道:“求皇上,赐婚。”

等了许久,那浑厚尊威的声音缓缓响起。

“恩准。”

景和二十三年正月,北仓国景阳郡主下嫁前朝皇子沈夙,诏书特下,京都临堰上至朝堂下至民间皆是一片哗然,议论四起。

皇帝命人赏赐了许多珍宝送来翮清宫,我淡淡瞧着,随手取了些,打发给前来恭贺的内侍宫人。

沈夙在我身旁道:“阿妧,你若是后悔,现在还未迟。”

我看了看天色,朝他粲然一笑,道:“时候不早了,看来我爹娘是不打算入宫见我,那我便只有回去一趟了。”

言罢,命一宫婢前去宫门口备了马车。

沈夙轻蹙了蹙眉,问道:“可要我陪你?”

我摆了摆手,玩笑道:“不必了,我爹性子急,我怕护不了你平安。”

话虽是玩笑话,我却真有这份担忧,父亲武将出身,征战沙场数十年,是有名的战神,对我虽说是宠爱有加,却也定然恼我此番行为,若是见了沈夙,还不知会如何,况且依照除夕夜那晚来看,沈夙的身手在父亲手下也不过十招……

沈夙了然的点点头,并不多言,只道:“早些回来。”

我一愣,而后轻轻应了声,朝外走去,走出几步,停下来回过身,沈夙长身立在门前,一袭白衣卓然出尘。

他望着我微微笑了笑,那笑容落在冬日的暖阳里那般纯净无染的模样,竟生生的晃目,我慌忙别开眼,却有些心神不明,忽而觉得恍惚,只睁着眼迎着那轮艳阳望去,禁不住心生感慨,日后,怕是再难看见这宫里的阳光了罢。

不过离家数日,再回来却是恍若隔世的感觉,下人们见了我虽仍旧如往常般恭敬,却是神色有异,皇帝赐婚一事想来整座临堰城都传遍了,府上还不知怎样的天翻地覆呢。

我走到大堂,父亲母亲已然端坐,定是有下人提前通传了,我却意外的看见桐秋的身影立在一旁,不觉心里一惊,她一如既往般恭顺,朝我屈膝行礼,仍以郡主之礼相待。

我走上前,屈膝跪在父母面前,我知我此番行为已经惹得他们大怒,也并不多解释,只半低着头,任凭责骂。

母亲见我此番模样,忍不住低低啜泣起来。

“妧儿啊,你怎么这般不听话?这么大的事,竟未曾与父母商议。”

“妧儿心知父母定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父亲拍桌而起,怒声道:“所以你就擅作主张?!好大的胆子!看来是平日为父对你太过放纵了!来人,拿藤条来!”

“不要…”母亲慌忙起身拦着父亲,痛声道,“妧儿女儿身,怎经得起那一顿,如今木已成舟,莫要再生枝节了。”

“这时候了,濋姿你莫要再由着她!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父亲尚在气头上,母亲的劝阻只当未闻,狠声道,“去取藤条来!今日我就要好好管管这野丫头!”

记忆里,父亲极少对我动气,这般盛怒更是少有,哥哥年少顽皮时曾被父亲用藤条教训过一次,虽有母亲与我一并拦着,不过几鞭,却下了狠手,让哥哥卧床数日,我低头不语,却不由得攥紧了裙角,心里微微发颤。

很快,便有老奴取来藤条,递过时有些犹豫:“将军,小姐身子骨弱…”

“滚开!”父亲一把夺过藤条,扬手便是一鞭重重落在我背上,我似乎听见皮肉裂开的声音,而后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疼,我用力握紧了拳,痛得皱起眉,面容扭曲却也不肯喊一声疼,只苍白着脸色,声音颤抖的道:“爹,是孩儿不孝,请您…请您责罚。”

“好!我就成全你的心愿!”

父亲言罢,又高举起藤条,母亲猛地冲上来,挡在我身前。

“够了,你这是要打死她吗?”

父亲纵有滔天的怒意,面对着母亲,却也只能一声重叹,扔了藤条。

母亲蹲下来心疼的望着我,眼眶泛红,几日不见,她仿佛苍老了不少,我忍不住鼻尖发酸落泪,沙哑着声音唤她:“娘…”

“妧儿,你怎么如此任性呢?”母亲满眼痛惜,轻抚着我脸颊,再说不出话来。

我勉力对她露出一抹笑,压下背上刺骨的疼痛感,声音轻柔,却透着坚定:“娘,您曾说过,只盼望我这一生平安喜乐,女儿不求富贵荣华,只希望能得自由,能与所爱之人相守罢了…”

“所爱之人?”父亲不屑冷笑,而后寒声道,“你可知你爱的那人是谁?那野种,当年我就该一剑杀了那孽种…”

“爹!”我扬声截断他后面不堪入耳的话,忍着背上钻心的痛楚,缓慢从地上爬起来,直视着父亲,缓缓道,“爹爹口中的孽中,日后便是妧儿的夫婿。”

“你!”父亲一时气急,瞪着我竟说不出话来。

我垂下头,不敢再有辩驳。

“郡主,”一直静作旁观的桐秋此时却淡淡出声,“娘娘吩咐了,若您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她会替您向皇上求情,还望郡主三思。”

仍是恭敬万分的语气,我却听得有些陌生,我静静望着桐秋,她是自小看着我长大的,我却好似从未看清过她的模样,记忆里,桐秋总是温婉得体的模样,说话从来不急不躁,每每瞧着我,亦是笑容温和,我一度将她视为与姑姑一般的长辈,小时候常常叫着秋姨,而今…我缓步走到她身前,眸光里闪着泪,模糊了视线,看不清桐秋的面容。

“秋姨…”

自从幼年有一次姑姑教导我尊卑有序后,我便甚少再如此称呼过她。

她闻声也是一愣,很快便恢复如常,微一欠身:“郡主。”

“你大可去回姑姑,我绝不后悔,纵然日后后悔,所有苦果,我也一力承当。”

我声音决绝,桐秋诧异的抬头望我,片刻,垂首敛目,恭敬的道:“奴婢知道了。”又上前两步,朝父亲母亲一一行退拜礼,“奴婢回宫向皇后娘娘复命。”

“桐秋……”母亲还欲挽留,却被父亲出声阻止了。

“濋姿,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言罢,父亲转身望着我,眼底的怒意已经褪去,只余下沧桑的疲惫,他轻轻叹了口气,阖上眼道,“我这一生,征战无数,怕是杀戮太多,老来无福啊。”

我听得心头剧颤,慢慢跪下身,用力磕了三个响头。

“妧儿不孝,只盼望爹娘日后保重身体。”

父亲似是累极,不再看我,只苍老的摆了摆手。

“走吧,出了这门,日后便也不要回来了,将军府容得下你,顾家却容不了你。”

母亲落泪连连,望着我满眼的心痛,似有满腹的话要与我说,却终未开口。

我知,我是伤透了他们的心,不再多言语,只缓缓爬起身,朝外走去。

“妧儿…”母亲的声音带着颤抖自后传来,我顿了步子,并未回头,静候着她后面的话。

“…妧儿,母亲只有一个心愿,愿你日后平安幸福,一生无忧。”

我轻轻扯出一抹笑,缓步朝门口走去。

“妧儿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