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库大人的书房很大,四面墙壁上都钉着书架,上面摆满了史书和吏谱,只有左边角落里摆了一张漆黑的四方桌,桌子右上角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屋子里只有那一盏油灯在亮着,所以看起来很昏暗,夜风从窗户缝里钻进来,把火苗左右来回的吹拂着,布鲁斯克立马就有一种进了地狱阴森森的感觉。在昏暗的油灯下,马库大人瞪着一双比牛眼睛还大的眼珠子,眼球里布满了血丝,从眼球里迸发出来的愤怒不言而喻,布鲁斯克感觉到了从来未有过的威严和恐惧,似乎现在的这个马库大人才是真实的马库大人,那种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杀气,比窗外的夜风还要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我已经等你很久了,在你来之前,我一直在想是什么促使你干了这么一件愚蠢至极的事情,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年轻人,尽管你还很年轻,会冲动,但我不认为你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给我个理由,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布鲁斯克第一次颤抖着双手,从兜里掏出那张二十万金币的存票,即便他以前持剑对着马其顿人,他也没这么害怕过!
“这是二十万金币的存票。”
“难道你仅仅就是为了这二十万金币,就把自己搁在了别人的案板上?这是刚从帝国国都传来的消息,你被帝国的言官集体参了一本,这可是十几年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国王陛下对你失望至极!”
布鲁斯克惊讶道:
“国都的言官是怎么知道这里发生的小事?”
马库大人恨铁不成钢地叹息道:
“小事?私自诛杀帝国官员,这是小事吗?如果不是国王把事情压了下来,恐怕你小子的脑袋已经搬家了,你以为你心里的那点小算盘别人就不知道?这显然是别人给你设的一个圈套,没想到你还真听话,不要人撵,自己就钻进去了!”
布鲁斯克又把事情前后左右想一遍,并不觉得这件事闹大了对伊戈罗尔伯爵有什么好处。
马库大人皱着鼻子嘲笑道:
“别告诉我,你这么做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杀鸡给猴看?”
布鲁斯克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只能苦笑道:
“我想打乱他们的阵脚,其实我们的实力都已经摆在了桌面上,只不过谁都不愿意走第一步罢了。”
“所以你想当第一个过河卒?可你要知道第一个过河卒通常会死得很快!”
“可第一个过河卒通常会有很多机会吃掉对方的大子!”
“呵呵,年轻人,你还是想得太天真了,也许没等你看到对方的棋子,你就已经被吃掉了!如果你以为有露西公主殿下给你撑腰,你就可以肆无忌惮,那你就错了,国王陛下十年前能牺牲露西公主,十年后也一样能!”
十年前那场悲剧已经不仅仅是尼玛尔夫人一个人的悲剧,也是布鲁斯克心中的一块诟病!
布鲁斯克憋着最后一口气问道:
“那国王陛下打算怎么处置我?”
从马库大人的嘴巴里只蹦出八个字:
“差强人意,难堪大任!”
“......。”
布鲁斯克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因为他已经把自己陷进去了,他知道太多太多秘密了。
第二天,各种各样的麻烦纷至沓来,他们就好象闻到了新鲜屎味的屎壳郎一样都想在监法司身上咬一口,就算伤不了你的筋骨,也能解解心中的恶气。
脾气火爆的福尔法特和莫里奇已经在布鲁斯克面前叫嚣了快半个小时了,可伟大的司法长连一点表示都没有,伊莎贝拉在给他按着肩膀,伊莎贝尔在为他剥荔枝,布鲁斯克闭着眼睛躺在椅子上,神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罗贝尔草原根本就不产水果,这是从罗梅城运过来的,而且看起来还很新鲜。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福尔法特,这荔枝是从哪里弄来的?”
福尔法特足足愣了有一分多钟,才回道:
“大人,我们..。”
布鲁斯克突然睁开了那双黑色忧郁的眼睛,眼睛里射出慑人的精光。
“是啊,我们太愚蠢了,断别人一根手指,自己却要付出一只手的代价,这桩生意我们亏大了,亏大了啊!”
虽然伊戈罗尔伯爵失掉了几个可有可无的棋子,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让监法司成了众矢之的!但让布鲁斯克没想到的是,马库大人的反应竟然比伊戈罗尔伯爵还强烈,现在这样不正是他想看到的吗?
“大人,难道我们要向这些该死的官员低头?”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今天你给他们低头,来日你也可以要他们的头嘛!马洛菲斯,备马车!”
“大人,您要去哪?”
“伯爵府!”
罗贝尔大城里只有一个伯爵府,坐落在城东最繁华的地段,府邸占地百亩,府内楼阁相接,雕梁画栋,雍容典雅却不失恢宏气势,门前两座重欲千金的石狮雕像瞪着一双大眼睛注视着从伯爵府前经过的人,形色凶悍,让人不禁避而远之,府门前既没有私兵,也没有护院,这倒有些出乎布鲁斯克的意外,马洛菲斯正欲上前敲门,手还没敲下去,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伯爵府管家艾杜加从里面迎了出来。
布鲁斯克不喜欢这些繁腐的俗文礼节,就像他不喜欢杀戮一样,但他又不得不走向杀戮之路!
布鲁斯克也备了一份薄礼,一双金马,一对玉兔。伊戈罗尔伯爵看了这份薄礼便笑得很开心,他的笑声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意思,布鲁斯克只能陪着他笑,两个人就像傻子一样,笑了好一阵。
布鲁斯克低声下气道:
“伯爵大人,今日登门拜访乃是有事相求!”
伊戈罗尔仍旧把玩着那把金溪青花瓷茶壶,脸上写满了不屑一顾的神色。
“哦?在罗贝尔城还有司法长大人办不了的事?”
“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看来在罗贝尔城没有伯爵大人的支持那是寸步难行,所以今日冒昧造访,一是来给伯爵大人赔个罪,二是想让伯爵大人帮忙说个情,先前是我鲁莽行事在先得罪了城里的各位大人!”
福尔法特从来没有见布鲁斯克大人这么低声下气过,哪怕是在面对马其顿人的千军万马时,他也是谈笑风生趣味黯然,他的手不禁握住了腰间的刀柄,手背上筋脉曲张,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位风度翩翩的伯爵大人。乌里奇面无表情地用手肘碰了一下福尔法特,他冷峻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愤怒或者不满的神色,他就像冷血动物一样站在布鲁斯克的身后,他的刀永远都在离他手最近的地方,他已经把拔刀练得跟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好!这个忙我可以帮!”
“那就先谢过伯爵大人!”
“客气!”
他们的谈话又短,又简练,但他们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到了足够多的信息。
伊戈罗尔伯爵看着布鲁斯克远去的背影,脸色的神色越加凝重。
“这个人不简单啊,看来我还是小看他了!”
客卿伊里亚德死死地盯着乌里奇颓废的背影。
“他是我见过最恐怖的对手,虽然他用的是长刀,但我想他的水准已经到了八级剑师!”
管家艾杜加明显吃了一惊。
“他?那个看起来像个小老头一样的木头人?”
伊里亚德轻蔑的瞟了他一眼,厉声道:
“难道你在怀疑我的眼力?”
管家艾杜加忙摆手说:
“不,伟大的大剑师伊里亚德说的话是没有人敢怀疑的!”
伊戈罗尔伯爵阴沉着脸色,显然是对他们的争执感到不满,如果他们能像布鲁斯克身边那两位卫士那样忠诚的话,他就不用在这该死的罗贝尔草原等这么多年,他心中始终向往着国都,因为那里才是男人的舞台!
福尔法特不能理解司法长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连还击都没有就认输了,这不是帝国男人的风格,他本以为自己会开始一段崭新的人生,但他却突然发现他仍然逃不掉那张无形的大网的笼罩!
那天晚上他拉着葛毛利去喝了酒,而且还喝醉了,这在监法司的手册里是大忌,因为人在喝醉酒之后总会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尽管他是葛毛利一起去的,但布鲁斯克仍然按照手册上的规则处罚了福尔法特,他们谁都知道福尔法特是布鲁斯克的心腹爱将,但布鲁斯克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纪律大于交情!
尼玛尔夫人知道布鲁斯克现在的心情很糟糕,她只能用自己火热的身躯去舒缓他心中的怒火,布鲁斯克就像发情的种猪一样在尼玛尔夫人的身体上做着同一个动作,尼玛尔夫人紧紧搂着他的后背,默默地承受着他的冲撞,她的声音跟祭神庙里的吟唱声一样响亮,清脆,她的身体像一汪清泉能熄灭他心中的怒火。
发泄完之后的布鲁斯克,就像可怜的孩子一样,躲在尼玛尔夫人的怀里。
尼玛尔夫人用手轻抚着他的后背,就像哄孩子入睡的母亲一样。
“布鲁斯克,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不想看到你现在这样,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不,这是一场死亡游戏,没有退路,只能往前走,哪怕是一条不归路,我们也要一直走下去!”
“可你是斗不过他们的!”
“你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狼与羊的故事吧。”
“恩。”
“那我今天再给你讲个扮猪吃老虎的故事!”
“讨厌!你怎么还要!轻..轻点,该死的布鲁斯克,明天早上我饶不了你!”
在他们最高潮的时候,艾丽丝闯了进来。
“护送克里尼的人已经回来了,安然无事。”
布鲁斯克不禁长舒一口。也许别人永远也想不到克里尼的原配夫人给了布鲁斯克什么好处,竟然让布鲁斯克放了克里尼一马。
“城里的情况怎么样?”
艾丽丝得意地笑道:
“伯爵大人在碧云楼请他的属下们吃了顿饭,还喝了酒,看来他们的心情还不错。”
布鲁斯克不经意间笑了笑说:
“马库大人那边呢?”
艾丽丝疑惑道:
“暂时没有什么动静。”
布鲁斯克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安慰道:
“放心吧,那件事我做得很小心,不会出错的,如果马库大人早就知道伊戈罗尔和杜拉斯人的关系,也不会等到现在!”
在某方面,马库大人有着别人都比不了的优势,他能直接向国王陛下呈密信,这就好像是别人走楼梯,他做电梯一样!
眼下,布鲁斯克的尴尬在于,任何一方势力他都得罪不起,无论是伊戈罗尔伯爵,还是马库大人,亦或者米内洛将军,他只能在他们的夹缝里寻找生存的几率,就像岩石缝里的杂草一样,顽强地生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