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严涛终于把自己的故事讲给了佟涓涓听的时候,佟涓涓震惊了,在她一向幸福平和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过这样深刻的对灾难、痛苦的体会。她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严涛明明喜欢自己,却始终要逃避。
佟涓涓更爱这个男孩了,她真想把自己的幸福分给他一些,让他不再那么忧郁,不再那么沉默。
佟涓涓眼里含着泪水,但她有些幸福地笑了,“你是喜欢我的是么?”佟涓涓问严涛到。
严涛点了点头。
“那我们继续做朋友吧!”佟涓涓伸出手。
“那你的男朋友?……”严涛问到。
“傻瓜!”佟涓涓抹抹眼泪笑了起来,“你就做我的男朋友好不好?”
“我……”严涛脸上充满了复杂的表情,“不行……”
佟涓涓一皱眉头,“为什么不行?”
严涛随手摘了几片草叶,用手捏着,“我毕业以后是要回到家乡的,不能留在上海。你呢?你不可能和我一起走。即使现在在一起,以后也还是要分开的。”
“为什么要分开?你把你家里人接过来!”佟涓涓说。
“不可能的,有奶奶、弟弟妹妹,一个诺大的上海他们怎么来?我奶奶一辈子都在家,她不会习惯的,就算是她能来,那弟弟妹妹呢?上学的问题也解决不了!”严涛把几片草叶做成了一个口哨。
“那!那我和你一起回去,四川,不是一个山灵水秀的地方么?”佟涓涓不假思索。
“涓涓,你知道么?四川很大的,我们家不是住在城市,你知道我的家乡有多偏僻,多遥远么?那里经常有泥石流、地震!你去了就知道,那里不是你待的地方!你会不习惯的!”严涛叹了口气。
“还没有尝试,怎么知道不行呢?”佟涓涓固执己见。
“我不想让你受苦,看着你受苦,我不会幸福的!”严涛看了看佟涓涓。
“我愿意,我愿意跟着你受苦!”佟涓涓还是那样天真。
“涓涓,你太单纯了。就算你真的愿意,你的家人也不会同意的!”严涛说出了最根本的一个条件。
听严涛提到家人,佟涓涓沉默了,是啊,家人,尤其是爸爸和爷爷,对她视为掌上明珠,一直宠爱有加,在中学的时候,连她参加学校到外地的夏令营都不许她去,如果她毕业以后要和严涛回四川,他们怎么能允许呢?
看到佟涓涓沉默了,严涛以为终于说服了佟涓涓,他落寞地将手中用草叶编好的口哨吹响,然后递到佟涓涓的手心里,“送给你!能和你做朋友已经很幸福了!即使以后我们分隔两地,我们仍然是最好的朋友!”
说着,严涛站起身,他拉起坐在地上的佟涓涓,“我们回去吧,地上凉,我坐惯了,你不习惯的。”
佟涓涓看着手中的草叶哨子,嘴唇抖动了半天,终于说,“严涛,我们就做一个约定吧,好么?不管以后,也不管毕业能不能在一起,以后的事情等以后再说,我们就过好现在,好么?”
严涛有些呆了,“这不行……”
“没有什么不行的,也许,也许毕业以后事情有了办法解决呢?”佟涓涓眼睛里充满了希望的光。
“可是,我不能像别的男生一样给你幸福,和我在一起,你会觉得没有意思的,我平常的时间除了学习还要打工,不能陪你逛街,不能陪你看电影,不能给你买礼物,不能……”严涛正说,佟涓涓细嫩的手一把捂住了严涛的嘴。
“这些我都不需要的,我只希望,好好和你在一起!”佟涓涓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到,她的目光和语气,让严涛再也无法拒绝了。
那夜的湖水很平静,只泛着轻轻的涟漪;那夜的风很轻,只听得树叶沙沙地响;那夜的月亮很圆,皎洁得似一方玉盘;那夜的校园很美,美得可比月宫里的仙境。
第二天,佟涓涓就把自己和严涛的事情告诉了肖然。然而肖然有些反对佟涓涓的义无反顾,因为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最后终将是伤害。
可是,想爱,又怎么会怕伤害呢?
在后来的三年里,佟涓涓和严涛比别的大学情侣更加珍惜在一起的时光,他们很少吵架,知道时间用来吵架太奢侈,他们只有三年的时光,应该用来好好去爱对方。
严涛的空闲时间总是很少,他的时间都花在了教室、图书馆和打工的地方,于是佟涓涓最常去的也是这几个地方,和严涛一起去自习、一起去图书馆、去打工的地方等他。
严涛的生活总是很节俭,他打工的钱都寄回家给奶奶和弟弟妹妹,于是佟涓涓总是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多打两个菜和严涛一起吃。
严涛在三年的大学里只给佟涓涓买过一件礼物,是一个人造水晶的像框,他把两人的相片放了进去,这是他和佟涓涓在一起以后第一次过生日的礼物。
严涛总是说自己欠佟涓涓的太多太多,这辈子恐怕还不完了,这时佟涓涓总是说,我就是想让你永远欠着我的,下辈子都还不完,下辈还得记着来找我还,这个时候严涛就会紧紧地把佟涓涓拥在怀里。他多希望,他们的时间能多些,再多些啊!
可快乐的日子总是很短,转眼间就到了毕业。
快毕业的那一段时间,佟涓涓试着给严涛许下条件,说给他找工作,帮他一起寄钱照顾奶奶和弟弟妹妹,让他留在上海,可是严涛没有答应。佟涓涓痛过、气过、伤过,但最后还是选择理解他,她怎么能不理解他呢?不然她怎么会爱上他呢?
后来,佟涓涓又想过去四川,和严涛一起回家乡,可那时正值汶川大地震刚刚过去,在家里一直地反对和阻挠下,她也知道,她不可能和严涛一起回去。
终于,在佟涓涓经过了百般的尝试和努力下,她知道,她和严涛是注定要分离的。
两个人在毕业的前一天,沿着校园的湖畔,走了整整一晚,累了、困了,两个人就坐下来,佟涓涓就依靠在严涛的身边,佟涓涓还轻轻地哼起一首最近广播里放的最多的一首歌《七月》,唱着唱着,佟涓涓就泪如雨下……
“没有了你,我以后再也不会爱了!”佟涓涓伤心地说。
“傻丫头,不会的,你以后还会有幸福地爱人、幸福地家,还会有可爱的孩子,到时候,我来看你,我们就在这校园里再走一走!”严涛勉强挤出笑容,擦去佟涓涓脸上的泪水。
“不,我不要,我不要……”佟涓涓趴在严涛肩上痛哭起来。
那晚的月亮和他们最初决定在一起的时候一样圆一样亮!
在毕业的最后一天,几个留在上海工作的同学和佟涓涓一起把严涛送到了火车站。火车站里满是送别的人群,火车的汽笛声在轰鸣,送站的人们在道别,其中有很多是大四离校的毕业生。
售票口已经开始检票了,一股人流向检票口涌动着,分离在即,严涛提起地上的行李,“涓涓,我走了,你要好好地……”说着,严涛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佟涓涓则哭成了泪人。
严涛见此情景放下行李,他张开双臂,和佟涓涓拥抱在一起,两个人失声恸哭!
在场的同学无不揪心地一同流下了眼泪。
当人流的尾巴已经入了检票口后,严涛的一个寝友提起严涛的行李,拍了拍严涛的肩,抹着眼泪说,“哥们,快进去吧,要不赶不上火车了!”
严涛这才松开双臂,佟涓涓则从包里掏出送给严涛的最后一件礼物,一块手表,帮严涛戴在手上……
伤离别!严涛知道自己此番一走,他将永远和佟涓涓天各一方了,现实是多么残酷!然而他只有向前走,不能回头!
严涛走了,背影也渐渐模糊至看不见了,佟涓涓被肖然拉离了检票口,可是佟涓涓的泪水却无法止住,她真想躺在地上大哭一场!
肖然曾经一度不敢想象严涛如何在最后的时刻奔上火车,也不敢回想如何把痛哭的佟涓涓带回了家,她只记得,佟涓涓在回家的路上一遍一遍重复地听着她最喜欢的一首老歌——《七月》。
“那一年的寒风中,我化了很浓的妆,第一次牵你的手啊,却装做老练的摸样。我等你说,等你说我漂亮,哦真的,我真的很想。有一年的夜色中,你遮住星星的光,第一次吻我的脸啊,多少有些惊慌,你等我说,说我是你唯一的港,哦真的,我真的很想。那一年的大雪中,你轻轻敲我的窗,告诉我你堆的雪人,很像很像我的模样,你等我说,说我真的感动啊,哦真的,我真的很想。那一年的大雨中,我依在你的肩膀,让雨水轻轻洗去,两情很真的脸庞,我等你说,说我爱得好疯狂,哦真的,我真的很想。七月的无奈,我们尽量不去想,你说你的山,我说我的水乡。七月的无奈,我们尽量不去讲,哦,真的,也许真的很傻。哦真的,七月真的很长……”
一切都像重放的电影,历历在目!一切都像好不了的伤疤,想过以后还是锥心地痛!
也许一开始就知道爱有期限是件好事,那样就能够在期限里懂得珍惜,不会像一般人的恋爱那样,不断地争吵。
佟涓涓和肖然一同回忆着当初,又一同泪流满面,明天又是送严涛回四川的日子,人生将有多少个痛苦的轮回啊!
又一个晚上,佟涓涓彻夜无眠,而住在朋友家的严涛也是如此,他一面回忆着往昔,一面回想着这几天和佟涓涓再次见到的点点滴滴。
第二天,严涛又有奔赴远方了。在车站,大家向两年前一样来送行,大家说了说道别的话,只有佟涓涓一直不语。她一直低着头,不敢再看严涛。
严涛也成熟稳重了许多,他和大家说再见,便向前走了,可走了几步,他又调转回过头来,慢慢地走到佟涓涓的近前,大家都知趣地留在了稍远的地方。
“涓涓,这次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两年没见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严涛笑着拢了拢佟涓涓的头发。
佟涓涓一直强忍的泪水夺眶而出。
“不要哭了,你看眼睛都肿了,不好看了。”严涛抹去涓涓的眼泪,“对不起,不能照顾你,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不要难过。”
“真的不能留下来么?”佟涓涓红着眼睛最后一次问到。
“涓涓,对不起……”严涛眼眶也湿润了。
检票的声音再次响起,严涛要走了。他把行李放在地上,张开双臂……
佟涓涓再一次,却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感受爱人的胸膛……
从火车站回来,肖然陪佟涓涓一起逛商场,其实没有什么要买,这只是一种消遣和排解的方式。这次,佟涓涓表面上比两年前平静多了。
“然然,我决定去相亲了。”佟涓涓幽幽地说。
“真的决定了么?”肖然觉得现在提起这个话题有些突然。
“是的,这两年我一直没有忘记严涛,你是知道的。他这次回来,我们做过深刻彻底的谈话,我试着说服他留下来,我说给他买房子,我给他安排工作。但是,他还是没有选择留下来,他是家里的支柱,必须承担一些责任,四年的大学都是乡里乡亲的帮助,他才能读下来,他说他不能这么自私。四年的时间,他说他除了感情什么都不能给我,更别说是承诺和幸福,如果他接受我的帮助就这样留下来,他仍然没有把握能给我幸福。他说自己不应该谈这场恋爱的,他知道最后会伤害我。但是我告诉他,他给了我感情,这就是最重要的,有了三年美好的回忆,我真的不后悔。”
“你决定了么?你真的放下了么?”肖然问。
“我放弃了。”佟涓涓擦着脸上的泪水。
两个人就这样走着,走着,想把悲伤走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