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子挑衅依旧,似乎全然没把这足以致命的威胁放在眼中。
一时间气氛仿若凝固起来,白翌辰感到每一次呼吸都很重,生怕打破这脆弱的静止画面。
恍惚中看到,赵一凯对他做了个手势。
他悄然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做了一个钳状,然后张开放在腰侧,竖起。一扎的距离,分别点上了腹侧和大腿根部两个敏感位置,随后轻指了下墨叔。
白翌辰立刻会意,自己现在正被墨叔一手揽住腰禁锢行动,虽然用不出太大力量,但是捏一下的力道还是有的。
此刻墨叔正全神盯着城隍,无心顾及其他。白翌辰小心的将手臂从背后绕过去,手腕后勾,瞄准位置狠狠捏了下去。
施力的瞬间,全身肌肉的紧绷已经等于给墨叔发出一个信号。对方几乎同时松开手试图将他推开,结果还是被楞实实的在敏感地方抓了半下。顿时身上积蓄的气力一泄,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
白翌辰险些跌在地上,赵一凯忙上前扶住他,同时用身子隔在墨叔和城隍之间。
“辰子,你这是干什么呀,有这么闹着玩的吗?你看看……”赵一凯嘴上找着话,白翌辰看到他脸上全是幸灾乐祸的笑。
“叔您没事吧?”他随后又假惺惺的上前去扶墨叔。
白翌辰慌忙跑到城隍面前,背对过来,示意他:撑不住再借你些灵力?
城隍用烟袋锅敲了他一下,然后伸手按在肩头,附身在他耳边轻声说:“小心……他……”
“为什……”
白翌辰抬头问,见城隍几乎无力再支撑下去似的,一双眼睛虚弱的闭上,又强撑着睁开,嘴唇微动,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您怎么了……不行就附在我身上啊!”白翌辰慌了,他一直以为城隍爷就是那种牛气哄哄的无敌角色,怎么会在阳间呆了一小会就要不行了呢!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尽力扶住他,却感到他的身体比一开始轻了很多。
只见有血,正从他的颈边缓慢的流下,在洁白的衬衣领上扩大着触目的血痕。
那杆乌木烟袋递到白翌辰眼前,城隍用眼神示意着。
白翌辰忙接过来,看到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竟然有几分狡黠。
忽然,只见城隍的身体不自然的向后退去,就像被生生拉扯般。只见不知何时,一团黑色的水雾像蠕动的黑蛇一样缠在他的腰间,水雾另一端,竟然连接在墨叔的银水烟里。
好像一切发生在瞬间,连他身边的赵一凯都没反应过来。
“你不要太过份!”白翌辰顿时一股火气撞了上来,就算是老鬼头一开始对你冷淡了,你又何必为这么点事就要取他性命!
一道白芒现于手中,他也不顾什么和气面子,挥起斩妖剑就要砍断水链。
赵一凯却比他快一步反应过来,他徒手一切,水链啪的一下断开了。
“一凯,你竟然会向着鬼魅?”墨叔冷笑,“你们赵家除妖就是这种做派吗?等你家老爷子回来了,我倒要好好问问……”
赵一凯却挡在面前,低声说:“程先生是我兄弟的过阴同僚,您还是卖个面子,放他这一次……”
此刻,虽然水链被切断,但盘绕在城隍腰间的链仍旧蠕动着,似乎是在吸取着猎物的能量。
“大叔,你要不要紧?”白翌辰小心的用斩妖剑一点点划开那几乎勒紧身体的链,生怕伤到他。
城隍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随后一笑,狡猾依旧:“撒由那拉……”
哗啦的一声,那些水雾凝结的锁链突然落到地上,溅了满地的湿痕,再看人,已经不见了。
白翌辰愣了,他好像没明白怎么回事。
他摸摸地面那摊黑色的水,粘稠的,撒发着浓郁的烟草香气。然而却感受不到半点城隍的气息,好像他就真的这样消失掉了。只有那些黑色的汁液,盘绕上手指,传达着刚才被它束缚带来的冷腻压抑。
赵一凯见状,忙跑过来扶起白翌辰。他对阴灵感触本就迟钝,眼看城隍消失,忙试图开天门再做探查。被白翌辰拉住了手:“别费劲了,他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消失了,还是……”后面的话没有讲出来,一个阴魂再度被杀,结果便是无法再入六道轮回,永世不得超生。赵一凯见白翌辰发愣,忙安慰他,“四周没有消亡的痕迹,他应该是挣脱走了,没事啊。”
“是吗。”
小烟袋还捏在手里,刚才只顾在地上乱摸,此刻那乌木杆和金烟锅上也沾上了脏水,显得狼狈不堪。
赵一凯想帮他擦擦,然而发现,白翌辰将手紧紧握着,竟然一时无法拿开。
“哼,跑得当真是快。”
身后墨叔冷冷哼了一声,“若有下次,我定不会像今天这么轻易放过他。”
“下次……”白翌辰忽然转头,指向墨叔,“如果有下次,我也绝不会再给你机会碰他!”
“哟,白二少爷您这是生哪门子气啊?”墨叔一愣,随即露出笑容,咋了口烟,“我这是在救您啊,您可不能倒打一耙……”
“什么救我,我让你救了吗?他一个老鬼头子无非任性点,你至于这样赶尽杀绝吗!”
白翌辰只感到一股怒火在胸口烧着,气得他无从发泄。
虽然平日里总是骂跟着城隍爷这个老鬼倒霉透顶的,他也没少欺负自己,可是眼看跟着自己来到阳间才不过几分钟,就险些被这个人打得灰飞烟灭,让他怎么能接受。
为什么身边的人总是被我连累,连这样一个堂堂地府之主在我身边,都会被牵连的如此惨?
我就这么没用吗!
忽然间,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爬上了身体,占据了他发热的头脑。
他只感到头轰轰响着,眼前的墨叔,从一个瞬间晃出了四个,耳朵仿佛被捂住了一样,尽管还在拼命说着,却什么也听不到。
“辰子,别说了,你冷静点!”赵一凯看到他步履踉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慌忙上前扶住他,“冷静点!”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好像曾经经历过……那时候是巨大的恐惧感占据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眼前只剩下触目的血。
而今天……却是另一种同样无法承受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