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赵一凯捏在白翌辰脸上的手,此刻也放开了。他才迟钝的感觉到,面前站着的不止白翌辰一人,在他身后还有另一股陌生的气息存在。
他集中精神以灵气探索着,如果对方没有刻意隐藏,即使没开天眼也可以看到。
白翌辰却退后了两步,下意识的用身体挡住城隍。
他觉得此时的会面那么令人不安,面对着两个除魔专家,身后是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老鬼头,他们不会把城隍爷当成个大鬼给合力卡擦吧?
此时赵一凯的眼神也定在了他的身后,明显是已经看到了。
“呃,这……”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介绍,慌乱中忽然感到城隍绵软的手掌从肩头缓慢移动到自己的后颈,然后一把按在当初鬼婴附身的地方。
几天前除鬼母的时候刚被撕下去一大块皮,涂了好几天药才刚结上一层薄薄的痂。被城隍这一掌拍下去,白翌辰感到皮肤就像脱壳的蛇皮般开裂了,轻微破碎的酥痒一直痒到心里。接着,一股冷意直接探入伤口当中,握住了他的脉门。
你们不要都可着同一个地方抓不行嘛?很疼啊!
白翌辰瞬间变了脸色。
很快他发现,疼不是关键,关键的问题是,那握住他脉门的手,正在以不易察觉的速度,缓缓吸取着他的灵力。
“幸会,敝姓程,有些私事所以来找小白兄弟碰个面。”
白翌辰正在冒汗,就听到城隍在他身后说道。听起来声音沉稳,虽然稍显中气不足,却似多了一份慵懒随意。
“小哥贵姓?”他甚至大咧咧的对赵一凯伸出右手。
赵一凯愣了下,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坦然的鬼,而且看起来温文尔雅。
他以眼神询问了下白翌辰,白翌辰点点头:“嗯,这是我……朋友,同事!”
“免贵姓赵。”
赵一凯一副了然的神情,忙伸手相握。但手掌相碰的瞬间,他明显感觉到对方瑟缩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的轻轻握住。
“是赵哥哥吧?我家小白常提起您,这些天他给您添麻烦了。”城隍说着,勾起唇角,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
“哪里话,我们既是兄弟相称,您这样客气可就见外了。”
赵一凯虽然妖魔鬼怪的也没少打,但跟这样一个风度翩翩又深不见底的鬼打交道还是第一次。尤其在意识到对方明明对他的纯阳之体有所忌惮,可仍出于礼貌相握,顿时有种钦佩之情从心底冒出来。
“敝姓墨,不知白二少爷有没有跟程先生您提起过?”
墨叔见状,不动声色的上前两步,自然地伸出手。
城隍望了他一眼,并不理会。捻起那没火的小烟袋含在嘴里,作状吸了一口,轻轻摇头,然后微笑着对白翌辰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是老朋友,我怎么没听你讲过他?”
“啊,这位就是墨叔……”白翌辰就算再傻,此刻城隍对墨叔的冷淡也是能看得出的。
墨叔淡然一笑:“程先生这烟真是精巧,鄙人也爱好收藏烟具,您看看我这杆如何……”
他说着,将手中的水烟袋递上前,烟嘴位置转向对方,看似无意的点向城隍肩头的云门穴位。
云门穴,顾名思义,人体血气如云如雾滋润万物,首出之处既称云门。若被点住,等同封住人体血气。
白翌辰不懂,可城隍和赵一凯却都明白。城隍看似随意的用烟杆一挡,银与乌木碰撞,发出空洞而短促的回音。一股内力自烟杆袭来,推得他不由退后了一步,带着白翌辰的身子跟着一个趔趄。
城隍凤目一垂,在银烟杆上扫过,随即望向了墨叔,冷冷一笑:“这些玩意儿我可不懂。我一个粗人,随便乱说只怕会辱了你们文人骚客的雅趣。”
他细长的手指稍一拨弄,烟袋杆瞬间挽了个花,将那银水烟别住,顺力一推。水烟转了半圈,烟嘴啪的一下打在墨叔胸口。
“哼。”自以为赢了的城隍爷冷哼一声,将烟嘴含在口中,干咋着。
白翌辰伸出手,轻轻摸上后颈那死掐着自己大椎的手,拍了两下。
刚才城隍与墨叔较力,完全是靠吸取自己灵力才硬撑过招的,他心里暗想:你们打架不要紧,可别这样玩命的吸我的气力啊!轻一点总行吧?
墨叔的脸色不那么好看了,他忽然伸手猛然拉住白翌辰的衣领,将他往怀中一带。城隍没反应过来,左手还连接在白翌辰的身体当中。只是瞬间,银烟杆朝那左手直刺下来。城隍顿时一惊,慌忙抽手回来,手指尖抽离肉体的瞬间,甚至还有白色的灵力粘连出来,银水烟就像利刃般将半空中拉伸的灵力斩成了两段。
“哪来的孤魂野鬼,在我们眼皮底下就想害人么?也不打听下眼前的是谁!”
墨叔换了一副面孔般,冷冷说着,一手执着银水烟指向对面那男人,一手紧按住白翌辰,不给他一点挣扎的余地。
城隍虽为地府之主,可在被限制法力的阳间,几乎与才破壳而出的小鸡没有太多区别。见此情况,他将刚抽取的最后一点灵能吸收入体,缓缓直起身,轻扬起下颌,露出一个傲慢的笑意:“怎么,这就恼羞成怒了?”
“叔,程先生既然是辰子的朋友,您还是卖个面子吧。”赵一凯也上前恭敬地劝解。
“一凯,刚才他暗中一直在吸取翌辰的血气,难道你没看到么?”墨叔说着,一步步向前逼过来,“分明是食人精血的恶鬼,还想装腔作势到什么时候?”
“墨叔,误会……”白翌辰挣扎着,可对方却卡住他的腰眼一点,仿佛被制住了命门般,他竟然一点也用不上力气。
城隍不躲不闪,冷冷看着他逼到眼前,那银烟杆一直点上自己喉头。
“既然如此,你动手啊。”
他那双丹凤眼微微眯起,迷离的目光从浓密的睫羽下撇向对方,一副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样子,同时收敛了一身本就微弱的灵光,仿佛毫无戒备的站在原地。
杀气四溢是一种气势,可所面对的人竟然全然没有戒备。
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以不变应万变?
墨叔保持着动作,良久没有动。此鬼城府之深,竟然一时无法看透。
“怎么,你难道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