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银发携了小玄说是去置办物件,出了门却是先不紧不慢的买了一坛酒和一叠点心。然后慢慢地到了一座府邸,小玄抬头一看:花府。
紫衣银发上前对门外家丁道:“这位小哥,烦通禀一声,尹姓友人来访。”
可见今次尹千城挑的这个家丁也属极机灵的,仔细瞧了瞧面前紫衣银发的女子,半明半惑得问道:“您是尹府的尹千城小姐吧,您这样貌打扮估计是不错的。我家家主吩咐,若是您来,不必通传,直接给您领路。”
紫衣银发先是看了看小玄,眼神里颇是对说书一事的感激之情,可不就是他一番说书让自己的形象在百姓心中根深蒂固了吗。女子又将自己手上两物交给家丁,道:“你们家主做事甚是细心。”
便如此随了这说书的家丁朝那花家府邸进了去。早另外有小厮到里间通会。
没先见到花忘尘,倒是先见到了花拭泪。
“城姐姐,真的是你。”花拭泪人还未见走近,就一个劲叫唤。一边叫唤还一边小跑过来,架势好似唯恐下一秒尹千城走掉。真不知道兄妹俩如何这么大差异,
一个沉稳内敛,一个动如脱兔。
“不是什么城姐姐……”紫衣银发摇摇头,故意说道,“是如意馆的核桃酥。”
“噗。”花拭泪早眼尖得瞧见一旁家丁手上的东西,“那一坛是酒吗?”
“桃花酒。”
“难得城姐姐你还想着哥哥,哥哥这会应该正在花圃,所以没有来,听说刚才来了个特殊的客人。”
“哦?正好我也想买些花草回紫竹院种种。”
富可敌国的花家说来也有件有趣事。花家生意遍布四海,除了钱盐军资不贩卖,其他皆有涉及,不过其中尤以花草药材最为厚重,草木行当中尤以花最为重。
果然是应了花这个好姓。
如此花拭泪忙不迭亲自带路。穿过回廊,先行经了一道荒僻小道,如曲径通幽之后别开生面一般,见到一片繁茂隔了左右两道墙的中庭,中庭之后可见更为广阔的花圃。远远的,可以看见几道身影,其中以一道天青色身影最为显目。
走到中庭正中时玄衣男子停了去瞧其中的花草,随意道:“你先过去吧。”
紫衣银发看了他一眼,“好。”
中庭与后面的花圃相距不远,花忘尘早早得了家丁来报。只是一时有事走不开身。但想着自然有家丁引了她过来,也留了神等着来人,听到身后声响回过身来,“城姑娘今日兴致而来,莫不是赏花?”
“花公子还真说对了,听闻花家花草独秀京都,我当真只为这花草走一遭。”
“不知城姑娘可还曾听闻花家花草也很贵?”
紫衣银发面露难色,“这个,尹某孤陋寡闻。却只带了一坛酒。”她才说完,却看见一只白鸽落到了不远处的花圃中。那白鸽左腿上似乎绑着什么东西。想来那白鸽落在花家花圃没有半丝误入的惊慌,应该是花家喂养的吧。
这个时候女子与花忘尘面对面,所以她看得到白鸽花忘尘却看不到。所以花忘尘与她说话依旧没有半分异色。
“堂堂南浔王真是吝啬。”
“你还别说,南浔王的俸禄很少的。”
……
那边两道在花间的身影顿了顿朝向说话的两人,一人对着紫色身影道:“千城姐姐。”
紫衣银发虽见一道陌生的音色唤自己,倒也停住。花家兄妹自然也停住。
不多时自花间走出两人。一水色锦衣少年走在前面,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一声王侯贵胄的贵气,但神情间犹带稚嫩。身后是略年长些的一个女子,衣饰稍简陋,肤若凝脂,美目流盼。认真看少年与女子有几分相似眉眼。
两人正是花拭泪之前说的特别的客人。
少年盯着入目的一袭紫色锦衣的女子,三千银发。虽高勋向来以福地多美人闻名天下,见惯了美貌绝伦的少年少女,眼前这女子却依是让少年晃不开眼,眼角总似有一丝笑意挂着,不明不淡,不深不浅,让人看不出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过了好一会,少年才道:“我叫天璨。你是千城姐姐吧。”
女子偏偏头,立刻便反应过来少年是谁,道:“这三年你都是将尹府的主人唤姐姐的吗?”
“怎么?你不是千城姐姐吗?可是我听说千城姐姐也是一头银发,应该也没有谁可以将一身紫衣穿得如此吧。”天璨话里无不是失望之色。但又转过神来,“你必然是千城姐姐。”
千城想起了拭泪初见自己时说的话,有几分相似,笑道,“我是尹千城。”
天璨眼里一亮:“也是,天下间必然只有一个,再不会有可以乱假的。”
尹千城偏偏头,问道:“这话如何说?”
“紫衣银发独千城。普贤大师的七字,天下人怕是都不会忘记。说的便是千城姐姐吧。更何况有浮音茶楼的说书,现在更是无人不知”
虽仅仅七字,却是含义不浅。
千城笑笑,依旧是浅尝辄止的笑,道:“多年以前的话了,若没人说我都忘了。”她侧目不经意扫了一眼天璨身后的女子,却好似没有这一瞥,又对少年道:“想来这是我第二次见到你。”
天璨显然被这句话直接愣到了,“千城姐姐以前见过我吗?可之前我都在高勋啊,不过是三年前才来,而且你一直不在。那你又是在何处见过我?”
少年正是三年前作为质子来凤朝的高勋最年幼皇子青阳天璨。
尹千城不会说两国交换质子之时她也在场,故而没有去接天璨的话,“在先生家里住的如何?”
“很好。”青阳天璨道,“本来听说你回了凤朝京都就想去看你,还有南浔王册封之日,只是南烛先生说那个时候还是不要去找你比较好。后来你又随圣驾去狩猎,今天才让我好巧不巧遇到你了。”
紫衣银发笑笑,“看来先生没吝啬教导你,也不错。”
青阳天璨踌躇了一番,才开口:“千城姐姐,你就没有要问我的?”
尹千城挑眉,道:“问你?问你为何三年前要主动请缨住进南浔尹府?还是问你为何表现得与我如此亲昵?”
高勋的皇室血脉算是充裕,除去早夭的,也有七个皇子。据说三年前两国交换质子高勋最年幼的皇子主动提前愿为质子出使凤朝,还呈词敬仰凤朝尹家风范,指明欲寄居尹府。最后因为尹家唯一遗女亦不在,尹府没有一个正经主事的人,让这个主动出使的天璨皇子住进了南烛先生家里。
青阳天璨听女子句句道来都是自己想说的话,不禁挠挠头脑勺,“千城姐姐,你怎么好像、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尹千城浅笑,道:“我又不是算命的,怎能都知道。”她余光瞥见青阳天璨身后女子手上的花,“你来买山茶吗?”
“是呀,替夫人买的。刚刚选中了两株。”
“山茶中先生喜欢降雪,夫人喜欢十八学士。你眼光也不错。”
此时玄衣男子缓步而来,目光没有看任何人,闲庭散步一般的随意样子。紫衣银发第一次觉得这个性格有些像水的男子其实也有难挡的锋利气势,只是他善于在百般性情中随意转换。
他还未走至紫衣银发身边,就听青阳天璨冲他叫了声:“大哥哥。”
此话一出天璨身后女子面色一凝。
此时小玄身形落定,紫衣银发瞅了瞅站至自己身侧的人,“第一次发现你还讨人喜欢,天璨主动唤你哥哥。这下可不怕没人认你做兄长了。”
青阳天璨脸红着道:“让你们笑话了,就是见这位哥哥长得太好看了。”
小玄学着紫衣银发以往的样子去摸天璨的脑袋,“天璨弟弟真有趣。紫紫,你看我是不是特别有个人魅力?”
……
谈笑完,青阳天璨道了别。
小玄目送两人远去的背影,眼神中带着迷离:“看见高勋皇子,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紫衣银发道:“何事?”
“为什么三年前两国交战你明明已经出现在了汤水,最后还是回了天若宗?再待了这三年才回来。”
“因为十年前医治我的老头子说,答应医我不难,但有个要求,只是需我相伴十年。三年前出山只是老头子说我命中有此一劫,还需自己化解,所以特地允我出了山门。”
花拭泪听了有些抱不平,“天若宗里的人是不是因为自己早已年老,故意禁得姐姐待十年?”
紫衣银发哭笑不得,“怎么会?”
“那如果城姐姐你不是七岁去求医而是十岁去求医二十岁去求医,岂不是要待到二十岁三十岁人老珠黄。还有啊,那个什么山里必然也是没有什么太多人,城姐姐你又如何寻得喜欢的儿郎?”
紫衣银发扶额,这小丫头都想些什么,解释道:“虽说非十年不得出,但也会有事外出,最长外出达一年。若说起我外出的事怕是要吓到你,不过我的事说来也乏味。怎么说到这里了?”
“城姐姐,琴棋书画你会哪几样?”
从花间伴着微风传来回答:“都会一些。”
“城姐姐昨天不在京都所以不知道,听说浮音茶楼来了个神秘的黑衣女子,琴棋书画都会,连浮音茶楼的易掌柜都说好。虽说她出场时隔着布帘但从言辞琴曲就可知是风华无双,浮音都传遍了,还说这个黑衣女子能排的与紫衣银发齐名。”花拭泪说着,顺便观察紫衣银发的表情,没有见到想象中不悦的神情。
紫衣银发只是中途看了一眼似乎忍着笑意的小玄。她一阵头疼,教她如何解释本该在郊外的自己和那个浮音的黑衣女子其实是同一个?
花拭泪有些失望,但也有些不甘心,继续道:“既然城姐姐你会,我们要不要今天去浮音茶楼?说不定还有可能遇到那个女子。”
小玄道:“你放心,那个黑衣女子不会出现了。”
花拭泪眨眨眼,“为什么?你认识那个女子?”
“不认识,猜的。”
“哦。”花拭泪有些灰心,然后又看向紫衣银发。
紫衣银发一派淡然,“还是不要去浮音了,易掌柜挣的够多了。”
“那城姐姐这是在寒碜花家挣的不够多?”
“花家挣的也多,所以我今天还带了一人蹭吃蹭喝来了。”
……
她慢慢沿着花间的小道走去,不一会便没入参差不齐的花草中去。隔得远了连她自身都像是花海里最耀眼的紫花。当她蹲下身子,花身将她拥簇只露出一张可令群花失色的天人容颜。
花拭泪可以说是在花草中长大的,反倒对自己家这个时时刻刻都能见到的花圃不感兴趣,早早的拆了尹千城买来的核桃酥吃了起来。这边两个男子熟稔起来毫不困难,对饮桃花酒好不快哉。
当天下午由花家的人运送了两车山茶盆栽到尹府。途中见到此场景的路人只道尹家小姐是个爱花之人,再无旁的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