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阁大门紧闭,在渐渐繁华起来的南朝京城街道上,却愈是显得沉静。
染玉坐在大厅雕花盘丝椅上盯着关闭的大门,不由觉得有丝困意,阁主一大早就让她在这里候人,可已经半个时辰了也没什么动静。
正想着,门外却传来敲门声,染玉一惊,连忙起身打开门,却被门外站着的人唬了一跳!门外人一身黑衣,头戴斗罩遮面,看到开门的染玉并未掀开,只扬手示了一面金牌,低声冷漠道:“千相在何处?本宫有要事寻他。”
林间,千羽愣愣地看着擦过自己往容墨走去的小七,随即站定在容墨面前,仰头道:“师父.......”
他有点弄不明白这小乞丐是发的什么傻?师父?他可从未听说过容墨收过徒弟,这小丫头莫不是也中了什么邪?他看了眼地上目光炯炯地盯着野鸡的黑蟒,便朝那两人看去。
此时,容墨却偏头看向他:“千羽,你先出去。”
千羽一颗看热闹的心卡了卡,在这种时候自己走了,那种感觉就正如一堆人在城西街头听八卦,正听到“昨夜王二家媳妇与城南刘三.....”的时候,讲八卦的人却不说下文了。这时候这堆人一定会揍此人一顿,提起了人的胃口却不满足,这着实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千羽不敢揍容墨,但也不想走,容墨越不想他听,他便越想知道,要是此时走了,他必然要抓心挠肺,捶胸顿足后悔好几天。
所以听完这句话,千羽厚着脸皮假装自己没听到,待在原地没有动弹。
容墨撇了他一眼,随即漫声道:“东宫应已在你房间候着,为了什么想必你也清楚,你若不想见他,晚上便随我去趟公主府。”
闻言,没动弹的千羽心下挣扎得厉害,这容墨实在是太可恨了,每每都要捏着霄流霜这个软肋威胁自己,虽说眼前容墨的八卦他不想错过,但想到自己避之不及的那尊瘟神.......看了一眼小七,千羽心下突然有了个两全其美的主意,虽说不及这现场观看的精彩,但至少能打听到。
想到此,他看着容墨道:“可我自己如何走出这里?你总得带我出去吧?”这五行阵里不比京城里,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进来的,也不是谁都敢进来的,不过就算进来了,除却容墨,也出不去。
容墨没有答话,手中不知何时冒出一截树枝,扬手便朝正满眼期待看着野鸡的黑蟒头上扔了过去:“带他出去。”
千羽:“.................”
待千羽一步三回头地走后,小七忍不住再喊了一声:“师父。”
容墨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声音也没有什么情绪:“我并不是你师父。”
“可是小黑........”
“你我之间,若非乌玄,也并无交集,而今各不相欠,所以我与你并没有什么关系。”
从小到大,虽然日子过得辛苦,但她却很少哭过,爷爷从她会记事起,便总会给她讲很多故事,而最多的即是前朝容皇后的故事。
虽然颞朝覆灭,天下被一分为三,但爷爷告诉她当时的皇后容念却是个受天下爱戴的人,容皇后出身微寒,却长了副倾城的容貌,前朝皇帝是个喜欢外出游玩之人,容念也因此有缘与其结识,入得深宫。
当时宫内后位空悬,是因着三大世家彼此牵制,各家都有送姑娘入宫,因此谁也不让谁占了后位,而此时,入宫的容念因着皇上的荣宠,被推上了后位,便打破了当时的平衡,也引来三大世家强烈的不满,但木已成舟,他们便只能阻着容皇后先诞下龙子。
容皇后先后怀了两个孩子,因着深宫里的倾轧争斗,都莫名地流掉了,她出身微寒,所有的倚仗便是皇帝的宠爱,而当时为首的霄家,早已经暗藏了野心,只等寻机篡位。
所以皇帝虽明知是谁下的手,也无法真正的惩戒,如若打破三家平衡的局面,天下便要大乱了。而从那时候起,容皇后便开始厌恶了这深宫内暗无天日的日子,她想走,可已身不由己 。
小七记得,爷爷总是与她说,容皇后在宫中无权无势,又因着皇上的荣宠,更是被其他嫔妃明里暗里的排挤欺负,日子过得很是难受。但她却从未在人前露出愁苦困窘之态,莫说外人没见过她哭,便是她贴身的侍女,除却见容皇后因孩子流过泪,也从没看到过容皇后因其他事而伤心过。
而且,她还很会在那么艰难的日子里给自己找乐子。
那时,年幼的她还天真的问过爷爷:“当皇后的日子原来那么难过啊?是不是像小七肚子饿得咕咕叫时的那样难过啊?”
那时爷爷会笑着摸摸自己的头,叹一口气道:“不,比小七饿肚子要难过得多了。”
她想了想,便抬起小脸笑道道:“那小七也要像容皇后一样不哭,就算饿得肚子咕咕叫也不哭。”从那时候起,她便很少哭,而从那时算起来,她也只哭过两次,除却被迫离开爷爷那晚,便是师父离开那晚了。
而今日,是她第三次哭。
眼泪止也止不住的从眼眶滑落,在满是灰尘的脸上冲刷下两道痕迹,小七哭的很狼狈。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也许是因为再见到他的喜悦,也许是因为他话语的冷漠,也许...她只是憋得太久了,她终归也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而已。
这段日子发生的事都让她措手不及,师父的突然离开,自己突然的被俘,昨夜的惊吓,加上今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他面前,似乎总是格外的脆弱,她哭了很久,从无声的流泪到小声的抽泣最后大声的嚎啕。
可从头至尾,容墨都未发一言,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千羽回到疏景轩,便看到正独自坐在桌边饮茶的黑衣男子,他抬手俯低身子行了个礼:“太子殿下,臣让您久等了。”
黑衣男子连忙起身虚扶一下:“千相多礼了,快快请坐。”千羽也不客气,顺势坐下,看着眼前男子黄铜色脸庞上难掩的憔悴,随即道:“不知殿下如此早前来找臣,所为何事?”
霄流风脸上流露出一丝苦意:“千相,父皇如此器重于你,你必然也已知道,父皇他....打算废了本宫太子之位。”
闻言,千羽连连摆手,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太子殿下,这您可误会臣了,我并未听皇上说过此事,皇上此次让我去邑朝面见齐皇,直至昨夜我才回来。只是,皇上怎会突然如此做呢?”
闻言,霄流风沉默了良久。
千羽也并不言语,在旁边耐心的等着他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