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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卿宫 第十章 沘水(上)

沧国建兴十九年,老皇帝病情严重,薨。

同年四月,十三皇子汉王韩慕离领先太子韩慕晟进入皇宫,拿到遗诏。遗诏称,十三皇子品性温和,能文善武,实之为继承皇位之佳选,故传位于韩慕离为沧国第五代君主。

落鸢看着那金灿灿的圣旨,不禁向身旁的慕离问道:“这不是你伪造的假遗诏么?”

慕离大笑:“这步棋兵行险招,若是没有这份真的遗诏,那便得真的放入假遗诏了。”落鸢望着他得意满满的笑脸,道:“你料到你父皇最后摒弃了太子而选择了你吗?”

“没有什么料不料得到,从前既已对太子心生嫌隙,不顾太子的请求,将伊萱赏赐予我,那便有这个意向了,只是还未分明之时不可轻易妄加揣测。”他原本相当愉悦的神情此刻有了些许忧虑,“固然遗诏为真,但太子若要强入,打进皇宫中来,也可宣称遗诏为假,然后堂而皇之登上皇位,将我们斩草除根。”

慕辰上前一步,正色道:“十三哥放心,我们如今的兵力足以抗衡太子的羽林军,有喻将军手中的兵权来护住外围,内里有暗卫保护,我再带一小拨人马从小路包抄,打入太子军队的内部,那他的人就如一盘散沙即将溃败了。”慕辰此时铠甲加身,少了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孩子气,多了几分英气。

“那且由你先行出宫,我留在紫禁城。”慕离命令道。慕辰立即领命而去。而落鸢虽早已做戎装打扮,却没派上任何用处。这次也是她自请跟上来的,一般而言女眷们都留在汉王府的层层保护之中,也只有她,先斩后奏,扮作普通侍卫跟到了皇宫。

慕离对于她的任性并没有多加追究,只是淡然地漠视了她的存在。于是,她只能在这皇宫之中老老实实呆着,既然不能帮上什么忙,也不可添任何乱子。慕离留下了几个守卫的士兵便也离去了。

沧国的皇宫不是第一次来,但这次却有了不一样的感受。说不上满目疮痍,但要比之晚宴那次落败了许多。她一直很奇怪,大祈的国土和富足程度一点都不比沧国差,缘何落到要年年向沧国进贡,且要派出和亲公主的地步。来了之后才发现,地处北面的沧国果如其名,苍茫辽阔,虽没有物产富饶,却大力练兵,最有名的便是喻将军一举打败大祈的那场战役,让大祈彻底地输了。

就这样,她百无聊赖地度过了两日,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动静,若非有将士来找慕离,恐怕她还会待到太子打进皇宫的那天。

那将士满身是血,一路跌跌撞撞地闯进了体元殿。刚迈进了门槛,就跌到在地,口内含糊不清地说着:“快、快,支持不住了,中、中了埋伏……”

“什么?”落鸢脑袋里“嗡”的一声响,颤道,“被擒了吗?慕离被擒了吗”

那将士却只说了这半句话,就背过气去了。看他如此疲惫,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想是一时休克了。落鸢使劲摇着他,拼命想要再套出个只字片语,直到猛然发现他背后那只箭,已经深入骨髓,才发现他已经没了气息。

落鸢感叹真想不到自己才不过在此待了两日,却像已与他们的世界脱节似的,外面的硝烟战火一概不知。踏出体元殿,发现皇宫到处挂满白幡,祭奠先皇。而与耀眼的白色对应的,便是红色的宫墙与红色的鲜血。太子还没有打进来,不然这体元殿早已不会如此宁静。她心焦如焚,抓起佩剑,就朝西华门奔去。

一路上都没看到一个人影,荒凉得仿佛梦境一般,使她更加心慌意乱,眉头深锁。冷不丁地撞上了一个人,就听见一个尖锐的女声破口大骂:“什么人胆敢撞了皇后娘娘?”

落鸢一看,是喻云舒。她不是该好好待在王府的吗,怎么跑到宫里来了,而且什么时候又成了皇后?落鸢顾不得理会她,拨开她与侍女二人,就要离开。却不想被她二人拖住,但听见喻云舒道:“刚刚冲撞本宫的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可知,本宫腹中现在都有了小皇子了!”她张扬地扶着尚且平坦的小腹,在落鸢面前耀武扬威。

“有了身子的人为何还要到处乱跑!”不是问句,漏油切切实实在责难她,只为了炫耀便来到这如此危险的皇宫,这种女人的心思还真是捉摸不透。

喻云舒立即显出娇羞的模样来:“不是为了让夫君早些知道消息嘛,而且亲口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会让他惊喜,有助于一举挫败太子的。那我就真的是皇后了。”

“最后谁是皇后还不一定呢,别高兴的太早。”落鸢用着讥诮的语气,冷眼注视着她。这次激起了她的怒火,喻云舒不满地叫嚣:“贱人,待得本宫登上后位,定不会饶了你。快说,夫君人在何处?”

“你还知道关心慕离,没有你在这乱发小姐脾气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他现在都生死未卜,你还有心情摆‘皇后’的架子。”落鸢憋了一肚子的火一下子发了出来,不愿再与她过多纠缠,只想着赶紧见到慕离。

“生死未卜?”喻云舒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突然恍悟,“那这一路的血和尸体,都是我们这边的人的——”

这时,一队兵马从远处过来,落鸢一个箭步迎了上去,焦急地问道:“被擒了?是被太子所擒?”

许是看到她身着校尉铠甲,他们没有迟疑,立即回答道:“还不知具体情况,与太子人马正在沘水以西。”

沘水离此地不过一二里的路程,落鸢抄起马鞭,向来人讨了一匹马就要往宫外奔去。

“小姐小姐!”背后传来侍女的惊呼,“小姐昏倒了!”

喻云舒许是被她的话刺激到了,惊吓过度昏了过去。但落鸢此刻已经顾不得她了,她承认自己是自私的,就这么置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于不顾,但慕离危在旦夕,这里还有侍女侍卫守着。想到此,落鸢更是义无返顾地离开了。

因为失去了与慕离的互通有无,不仅无法知道慕离那边的讯息,便是慕辰的那边若是有什么动荡局势,足不出户的落鸢也无法再详详细细的摸得一清二楚。再次骑马,已经稍稍能驾驭了,只是平衡感有些差。

终于这一路上跌跌撞撞地总算到了目的地。沘水边却并没有如我想象中正展开着一场恶战,幡旗高挂,分明是太子的旗帜和人马在此驻扎。

河畔边的茅草的长到有半人高,绊在脚边让人皮肤刺痒,但也正是有了他们,才使落鸢有了躲藏之处。太子在此扎营是要控制住沘水吗,难道慕离已经被擒了。

太子身着藏青色华服,配有玄色宝剑,紧接着他一脚便从身后踹出一人来。

那人竟是慕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