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了队伍后,克里格便收到了整整五十枚金灿灿的诺里克金元——这也使他头疼不已——原本觉得最多也就一二十人,然而那十几名老兵竟然护送了六十一人……
算上提图斯的十三人,加上被护送的六十多人中十一个少年也拿起了武器,整个诺里克逃难队也不过三十九名战士,却要护送足足五十名女人。一旦真的遇到了山民,到也成问题。
不过,头疼了一阵之后,克里格也就不在乎了——说不得,一旦打起来,谁还顾得上那许多?
当天晚上,两支队伍便并了一处,安排好队列、营帐、哨兵,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提图斯、西塞罗等人便先护卫了妇人孩童们上路,而桑格尔人则分做两队在队伍两旁游曳前行。
怕给山民突袭,克里格自带队在最前面,艾琳娜和雷娜自然也跟在他身边,而加西亚则在前面带了另一侧的马队——断后的一侧是加戈,一侧则是桑格斯和迪德。队伍从早上便开始行进,沿着宽阔的山谷直向帝国腹心前进。
为了方便向前线输送军队物资,穿越山谷的这条大道全部由石板铺成,又宽阔,走起来极顺畅。而似是为了保护大道,大道两旁挖有排水渠不说,两边的山坡上各有一排灌木。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因了特罗布山民的暴乱,灌木已经久未有人照料,部分灌木疯长成大簇,部分则枯死了,甚至还有的似乎是给山民砍回去当柴烧了,只露出光秃秃的地面和山石。
到正午时分,队伍便停下来简单的就着冷水和葡萄酒吃了些行军干粮,给马喂了些草料,便再次上路。
这一次,没走多久,刚刚经过一段没有灌木丛的路,即将再次进入灌木丛保护的路时,克里格便抬起手示意队伍停下。看到克里格眯起的眼睛,艾琳娜顿时紧张起来,而雷娜则若有所思的笑了。
队伍停下后,两个诺里克军官都前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克里格则只是淡淡的对加西亚说了一句:“让加戈带他的人上前,队伍就停这。”
在加戈带了二十骑上前后,克里格便笑着下了马,在诺里格军人怪异的眼神中提着马鞭迈步朝山坡走去。
走到灌木丛边的时候,桑格尔人首领突然猛的抡起马鞭,狠狠的抽了下去:“树丛?”
原本,马鞭再怎么挥舞,落到那种枝叶繁茂的灌木上,也无非抽掉些叶子,抽断些树枝,终归还是要落空。然而这一鞭,却结结实实打了个正着——伴随着“啊”的一声惨叫,一个浑身挂满了树枝的人猛的从树丛中跳了出来,一个站不稳摔倒在地,接着便滚下了山坡,手中的斧头和木盾也掉到了一边。
一众诺里克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人的时候,桑格尔雏鹰们已经纷纷操起了标枪。而克里格也冷笑着看着灌木丛:“自己出来?我打出来?”
“都出来吧,这小子下手重。”不等诺里克人弄明白发生了什么,地上的人已经龇牙咧嘴的爬了起来,之后骂骂咧咧的扯掉了身上的伪装抱怨起来,“要我说便留人看着,有队过时便冲出来劫了。非要装树,害我给打,白费劲。”
这下,诺里克战士们也反应过来了,立刻纷纷拿起了武器。随即,山坡上的两排灌木便纷纷“活”了起来——伪装成灌木的强盗们纷纷站了起来,谨慎而且警惕的看着队伍,手中的长柄斧或者短柄斧了纷纷扬了起来。
“你们,谁管事?”不等伏击者发话,克里格轻轻提起马鞭一指。
看到一众强盗纷纷将目光投向自己,扎卡夫顿时头疼起来——原本,他带了这些人伪装成灌木,准备伏击那些从东边撤下来的诺里克人——若是毫无警觉的诺里克人走进了伏击带,特罗布人一声呐喊,挥斧而下,事便成了。
然而,没等他们等来诺里克人的队伍,却先等来了这群骑马穿皮袄的异族。更糟糕的是,这群人居然在进入伏击圈前便停下了,还发现了他们——若是这时候硬打,骑兵一旦跑起来,根本就追不上,而对方却可以在他们撤进山之前随时追击他们,就更别提那些骑兵用的都是标枪了。
犹豫了一下,扎卡夫站了出来:“你想怎样?我们只藏在这里,又没惹你,你打我的人?”
看了一眼站出的人,克里格皱起了眉——这人个子不高,戴了顶和别人一样的圆锥帽,穿一身亚麻的长袖短袍,提了柄短斧——也许,唯一能说明他头领身份的,就是他左手挂着的那面铁的盾牌,和他那一直迅速的转个不停的黄色眼珠。
“做笔生意。”说着,克里格转向加戈,“钱。”
加戈皱了下眉,仍旧将一个皮口袋抛了过去——里面装的,正是桑格尔人才得的七十金元。
“这里有七十金元,”克里格的话一出口,周围山民们原本惶恐、疑惑的眼睛便顿时亮了起来——克里格便知道,这着实是笔巨款——至少,对这些山民而言是如此:“谁若想死,只管来夺……”
桑格尔雏鹰首领话音未落,已经有三名离得近的山民大叫着挥起斧头直冲向他——只这七十金元,便值得两百多号人拼命了——而下一瞬间,那三人便停住了脚步,其它原本蠢蠢欲动的山民也停住了脚步。
仿佛没看到被标枪钉在地上的三具尸体,加戈手一晃便又提了支标枪,仍旧谨慎的看着山民,而另两个掷出标枪的也迅速拎出了新标枪——从加戈将钱袋丢给克里格,到克里格说出袋里的钱数,到三个山民前冲,到加戈等三人齐齐掷出标枪将三人钉死,到加戈等三人重提起标枪,不过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山民们瞪大了眼睛,看着怪物一般看向加戈等人……
“还谁想死?”克里格看了眼死在面前不远处的山民,叹了口气,又看向别人,“嗯?”
“都别动,等我谈。”扎卡夫刚想抬手,被加戈眼神一扫,立即弃了短斧再抬手,制止了伙伴们的冲动——标枪这东西,山民们也拿来狩猎、杀人,诺里克人也用标枪杀敌,然而往往是乱七八糟的丢出一大堆,总能命中目标,是哪一支射中的却不在意——象加戈等人这样无须招呼便一人一枪杀一人的,却从来没见过。
刚刚扎夫卡是亲眼看到加戈带了二十骑上前的——若是这二十骑都有这般身手,自己带这二百来人,也不过是十几次齐射的事情——拼了命却难捞好处的事情,特罗布山民是从来不干的。
“你想赌什么?”在确定加戈不会对自己丢标枪,而自己的人也没有谁再蠢到拿小命试验这些骑兵标枪准不准之后,扎卡夫再次开口了。
“你我打一场,你胜,这钱归你;你败,便送我们出山谷。”
“打!”
“便和他打。”
听到这种要求,一群山民顿时叫嚷起来——对方不过是个年轻娃娃,嘴上毛尚未长齐,也敢提出挑战?更何况,七十金元,值得拼命,打一场算什么。
“闭嘴!闭嘴!闭嘴!”扎卡夫连喊三声,终于让众人的吵嚷渐渐平息了下来。
之后,山民的头子看着这个可能比自己晚了十多年的异族娃娃:“若不赌呢?”
克里格皱了下眉,歪着头看着这个不停眨眼的山民,用他那四平八稳的强调回答:“不赌,都杀了。”
扎卡夫吞了下口水。象他这个年龄的山民,早经过生死,为钱财漠视人命到也正常,但一个娃娃家,竟然如此淡漠:“你们这队走得慢,要出山谷,也得走十天。别看我们这些人——我们反了帝国,便是一家,你杀我们两百人,自有五百,一千,五千人杀回来。”
听到这回答,克里格便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对方越是虚张声势,他就越是心里有底——若不是真怕了,对方也不会拿人数来吓人:“不杀——反抗的杀了,降的收了武器,捆做一串,挡在前面——这百来口刀,杀不得五千,杀五百却容易。”
扎卡夫又眨了眨眼睛——他平日里也自负骁勇,今天却遇到个更狠辣的,竟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我说不劫你,这两百多人便不劫你的。但旁的人我可管不了。”
桑格尔雏鹰首领再次笑了起来,同时将手中的钱袋子又丢回给加戈:“既反了帝国,总有个章程、头人——叫做得主的来见我——我有生意谈。若血流多了,便没的谈了。”
扎卡夫再次皱起了眉头。在年轻一代里,他也算出佻的,但山民们终究是由各村寨长老们做主——不过如果真有生意谈,到不是不可以。毕竟对方不是一直压榨掠夺他们的诺里克人,虽然都是些年轻的娃娃兵,但身手不凡。尤为重要的是,既然对方可以出七十金元和他赌,想必和长老们谈的,会是大得多的生意……
这么想着,扎卡夫便点了下头:“等着。”
说完刚想跑,扎卡夫猛的想起,若没有他在,怕是伙伴们会有为财死的,又怕异族骑兵疑他逃跑,于是停下脚步,叫了几个脚程快且伶俐的:“去长老会,说清楚。”
说玩,扎卡夫便挥了挥手,示意山民们休息,自己也丢了斧头,将盾牌垫在地上,坐了下去:“我便不去叫了,免得疑心我跑。”
克里格瞪了他一眼,抬起马鞭作势欲打,之后又放下了:“既信你,疑甚么,去便是。”
扎卡夫奇怪的看了一眼这个让他处处吃瘪的异族娃娃:“也怕这班人蠢过头,白丢了性命。”
雏鹰首领也回了一个奇怪的注视,之后便大笑出来:“你这人,倒实在。”
实在的特罗布山民,早百年前便给诺里克人各种欺骗欺压死绝了。这异族娃娃虽然手段狠辣,又有批好帮手,毕竟心思单纯,太轻信。幸而遇到了我,不然到了诺里克人中,怕又是被人骗着白白死了。这么想着,扎卡夫也大笑了起来。
有加戈提着标枪在一旁小心看护,克里格也不担心山民暴起伤人,便就地坐下盘算起来。
自到了这边,事情便不断。先是特拉波要塞丢了,后是北海人夺了特拉波要塞的港,而他也与北海人立了约,又救了诺里克人,收钱接了护送诺里克人的差,现在,又是山民的事……
特拉波要塞是他想要的。但凭他这百多口刀,还不值这价。若硬夺,便算上五百北海人,也难拿下。而特罗布山民这边,想是恨诺里克人入骨——而要单使钱买过路,克里格怕出不起;若要凭刀硬闯,也绝过不去。更何况,克里格带弟兄们来,本为富贵,并不想平白送了弟兄的性命……
眼下这一关,能过不能过,便看待会他和那长老会谈不谈得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