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的二月十二,沉心刚好满十六岁。正如一朵莲花恰好绽放,盛开得艳丽。那颗心脏跳动得蓬勃有力,仿佛一颗果子终于成熟。
礼部尚书家的小姐美则美矣,却不是个乐意整天呆在深闺的主。仗着一身武艺穿着男装游走于市井小巷,且看那一身月牙白的英俊小生不是沉心是谁。
一身书童装扮的莲生从人群中挤回沉心身边:“小……公子,时辰不早了再不回去老爷又要骂了。”
沉心折扇一展,慢条斯理道:“不急,按照惯例,先进这戏院看一出戏再回去。老爷责怪下来,全由本公子顶着。”
二人大摇大摆进了面前戏院,完全没有注意到暗处一直有人追踪。
这里演的原来是一出英雄救美的故事,眼看着花旦就要被恶霸侮辱,只听见从上方传来一声大喝:“禽兽,住——手!”
原来是一名戏子站得高高的,手中紧攥着一根红绸。看架势,他是打算表演从高空荡下了。
不过不对呀,沉心越看越奇怪。那根红绸未免也太长了吧,从固定点一直垂到了地上,再完弯去握在戏子手中,他还不知道收收短,荡个头啊,一跃就要向地面贴去来个亲密接触!
完了,这下恐怕要摔残了,戏院要陪不少医药费了。说时迟那时快,沉心的身影已从位子上消失,步伐一踏舞台身体腾空而起,接住了从高空落下的戏子,轻盈地落在了舞台中央。宽大的红绸随着动作弯出优美的弧度,随即将两人覆盖住。
一群戏子慌了,赶忙上前将红绸扯去。只见沉心一手抱着那戏子的腰,一手握着那戏子的手,四目相对,朱唇轻启:“你没事儿吧?”
但见怀中小生面上厚粉重重,眼睛周边画的漆黑,五官却长得极好。眉飞入鬓,鼻梁直挺,颇有立体感。一双眼澄净明亮,带些惊恐地看着她。
厚薄始终的性感嘴唇张开:“谢公子相救,请公子先放开在下。”
沉心这才意识到这样的动作实在是有伤大雅,顿时面上一羞松开了手。那戏子哎呀一声惨叫,重重地摔了地。
老板从幕后探出一个头:“那个谁,怎么回事儿?还不赶紧滚下去!”
台下看官唏嘘声渐强,沉心站在台上颇有些尴尬,一把抓起地上那戏子便退到了后台。
“温如风!”老板吼出一声震怒,两个鼻孔一张一张的:“当初你怎么说的,现在给我演这么砸,现在,你被解雇了!”
霎时,老板的大腿被一把抱住,只见温如风坐在地上死死缠着他:“不老板,我家里还有八十多的老祖,医好她的病非天心莲不可。没了这饭碗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老板!”
老板并不领情,纷纷掰开他的手指:“你这样的我见多了,爱死哪儿死哪儿,滚滚滚!”
“哎,老板!老板!”温如风颓然站起,此刻的心情仿佛低落到不行。
沉心却是听清了他方才的话:“天心莲?五十年才一开的天心莲?”
温如风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像是抱着很大希望:“公子见过?”
沉心摇头,语气略有些失落:“我听说这天心莲只生长在无极山上,而且有雪女守护,从来没有人得到过。”
温如风凑上前来,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天心莲,只要是人还有着一口气,便能将之从鬼门关捞回来。常人服之,可保百岁无忧。况且我知道,最近无极山一带发声了诸多怪事,兴许正是得天心莲的一个好时机。”
沉心早有得到一支天心莲送给她爹的想法,只是碍于无极山上太过危险,她爹爹从未支持。眼下时机来了,她不想再错过:“你丢了饭碗,不如去我家谋个差事。顺便,我们商议下如何上无极山的事啊?”
温如风眼睛一眯,嘴角一弯:“公子好见解。”
沉心一笑:“行了,你先把妆卸了,随后就跟我回去。”
莲生好不容易找到了沉心:“小姐,你怎么擅自跑到后台来了,我找了你好久。”
沉心慢悠悠展开扇子:“我遇上了一个可有趣的戏子,什么本事都没有,偏偏跑去当了个最难的角儿。方才出了丑叫老板给炒了,我便做主让他做我家的下人。”
她话音刚落,一柄折扇撩开了遮掩的蓝布,一名身形颀长的灰衣男子眼角眉梢都携带着盈盈笑意,目光温柔似春风拂过。
沉心和莲生皆是一愣:“呃这位公子,可见着方才进去的一个戏子?”
那公子眼湛如星,目光流转:“公子,我便是温如风啊。”
“想不到浓墨重彩下的你倒是生着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不得不承认,这人是沉心从小到大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人。
沉心才带着莲生和温如风回府,便有下人匆匆忙忙跑到沉心面前:“小姐,老爷忽发怪病不省人事了!”
沉心顿时面色大变,来不及对温如风说些什么,便踉跄地往沉名房中跑去。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温如风嘴角弯起的笑意。
沉名房中已有两个大夫守着,婢女们忙做了一团。沉心上前拉住一个大夫问道:“我爹如何会突发疾病?”
“尚书小姐,我们也查不出尚书大人病因何在,他,他……”
沉心一把将他甩开,只见病榻上的沉名脸色发黑。她伸过手去,沉名的鼻息极为虚弱,时有时无。
她攥着沉名的手:“没有办法可以救我爹么?”
大夫为难道:“有可能是有。”
沉心怒喝:“什么叫可能有!”
答话的大夫浑身一震,说话的声音又轻了几分:“令尊的命我们有法子续,但要治好他,除非得到传闻中的天心莲。”
“天心莲……”沉心喃喃,她已决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