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认真地在听。
“红王?”我问道。
“这个也需要解释吗?”
“我昨天的时候才说过,每个地区都会有一个王。”
我感觉到其实最好的证明我没有走神方式是装作很认真的直视看着对方的眼睛才对,只有这样才能说是足够好的。
“那么你的意思就是说,今天来的那五个人都是属于红王那一派的属下了,那么你的意思就是说,他们就不是人?”
想到这样的想法多少让我自己突然间舒坦了一下,有那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到底不是杀人的买卖!
但是她偏偏就是要和我做对,偏偏就是要把我的心再次纠紧起来才安乐。
“其实你只说对了其中一部分!”
这个时候我多么希望她只是轻微地点一点头,只需要轻轻微微地点一点头表示同意就好。因为这样至少能够让我可以心安理得一些。
但是现在的我却只能怀着一种惶恐不安的心态,等待着她的下话。我仅仅只是期望着她千万不要说出禁忌的那些话来,给我至少留下一个好一些的印象,不要有阴影。
“我准确地说,其实除却了那个穿黑色背心青年男子以外的,其他的那四个学生模样的,他们全部都还是人。”
她是这样不留余地,不顾及我的感受的,大大方方地把我心里的禁忌的话说了出来。
我背扣上了杀人的罪名,这个想法原本其实是我内心极其抗拒的。但是,到了事情已经发展到的这个地步,反而是我的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没事儿的,你做的时候,我们是一起的!要进去的话,我们也是一起进去的!”
我已经打算豁出去了,简直就是到了破罐子破摔的最高境界。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我这辈子,必须要在她走着的路上给插上一脚。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为什么要进去?”她反倒是好笑的问我。
“这不是你杀人了嘛!”我非常严肃且谨慎认真的说道。
“可他们本身就是死人啊!”
我觉得这个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
只是让我觉得很是奇怪的是,居然有那么的一个瞬间,我的内心可以为了她,冷血到完全不把杀人也不当回事儿,这个想法和动机连我自己也被吓了一大跳,突然间感觉到自己变得也不了解自己。
“你其实是不用害怕自己的,也不用抗拒自己。到了那个时候,你终究还是会经过那一层境界。把人的生命看得和其他的生命一样。其实,这两者之间本就是没有区别的。”
我只是知道,她又再一次看穿了我的脑海里想的东西。
“红王其实只是这里的代行者,他本没有这么大的权力!但是在这些日子里,红王的行为实在是太令人费解。”
我忽然被她的眼睛给吸引了过去,在她的眼睛里面,倒映着我的样子,漆黑而空洞的眼睛倒映着我的样子。当我觉察到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已经无法再逃离开她的眼睛了,我已经被她的眼睛吸了进去,像是被吸进了一个无底的洞穴,而那里沉睡着的黑色的骷髅又向着我伸出了它枯萎的手臂。
“海青!”
看来是我最近做了太多恶梦的缘故了,现在居然已经发展到了不管连白天或者黑夜,也不管时间的长短。仅仅是因为一转眼间的失神,也会进入到恶梦的那个状态。
在被她拉过魂来,我清醒后的第一眼就已经看见。我的桌子上面突然多出了一本书。
“最近还会有不明白的,它都会告诉你。”
我相当自然地把书拿了起来,翻开了它纯粹黑色的封面。但是我却并不着急着马上就开始阅读,因为我还等着听她的后话,大概也猜到了一些。
“我要离开一阵子,你自己好自为之。”
我暂时还没有理解到她的话的意思,她就已经起身走向了门口。
难道是在我发呆那几分钟里突然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我看时间也是差不多就要上课了,那么她大概就是要去找班主任请假吧。这样我就只好先来钻研一下这本书了。
我看见,在纯黑色的封面底下,都是些早已经微微发黄的白色纸张,有文字,还有图和页码等等,但就是没有目录。看来这是写书的人故意想让读书的人比较完整地读完整本的书的意思。不过这样的招数对我无效,因为凭借着我有着多年看小说的经验,早已经练就了一双一目十行的金睛火眼。
但是,事实却很冷淡地告诉我,
“你太天真了!”
我不是那种乖乖矩矩从头开始的读者,因为我是那种好奇心极其强烈的人,所以一般地说来,我都是会从中间的部分开始翻页的,然后再直接翻去末尾的结局,最后才看的是开头,我是以这样的顺序来排列书的。
但是自我翻到这本书的中间的时候,我的直觉就已经强烈地告诉我,错了!这个应该是开头!
只是有点儿像罢了。我立刻又把书的页数翻到了最后的一页。这个样子我就不能接受了!
当我在翻到中间的时候,其实是有瞄了一眼页码的,那里清清楚楚地写着是第一百零一页,然后我又翻到了最后一页,那也清清楚楚地写着是三百零一页。这的确已经跨过了整整两百页的篇幅,而它出现的东西居然是一模一样的!
我先头以为只是我一时眼花,然后就又一个一个字地去对照。但是越是对照下去,我的不理解就越是严重。
因为它真的是连一个不相同的字都找不到。我有点儿不相信有哪一个书作者能够做到这么地绝对,所以接下来我又翻到其他的页码,如同我那不详的猜测。果然是这样。
无论我怎么翻书,我翻到哪一页,书上的内容都是没有改变过的,还是那一页。
如果这是普通的书的话,我会以为是出版发行方的恶作剧。但是它恰恰又是她给我的一本书,那么它就有了无限的可能。
我能想到的第一种情况是:是不是每页纸之间都是有暗层的,需要透过什么介质,比如说是要通过光或者说是水之类的东西才可以看得到。
第二种情况:这书的内容其实是由我自己本身决定的,就好像在之前的时候我还看不懂那本绿色外壳的书上的文字,但是我现在却看得明白的道理一样,这要到了我本身具有了某种能力之后,它书上的后面的文字才能浮现得出来。
第三种情况:这和我本身没有任何的关系,这本书它有它自己的思想,它可以按照时间的规律而变化,按照它自己的意图而变化,它是自由自在的一本书。
其实我能试验的就只有第一种情况。我尝试着把书放在夏日的阳光底下,因为在这样的阳光下的话,如果它真的有光层的话,就一定会析出的,但是没有任何的效果。之后又再尝试了像矿泉水,然而也都无济于事。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都不曾发觉到我已经在这本书上忙活了那么久的时间。但是最后,我还是选择了无奈地合上了它。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看时间,上面显示的是:17:49。
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现在居然已经快到六点了,要知道,晚自修在七点就要开始了。
我连忙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包括她给我的那本纯粹的黑色的书,全部都给全部塞进了桌子下边儿的抽屉里面。在这个时间的话,大概也叫不到有人和我一起出去了,不过也罢,反正我也独来独往习惯了。
我一个人又去了中午时候和她一起去的那间位于好吃街的小店儿里。这个时候的好吃街里面,依然还是有许多的人来来往往,但是比起在中午刚刚是那个时间段来的时候,人也是少了很多。这从我在这家小店里等待的时间的长短就可以判断得出来。
因为我只是一个人来,也没有必要吃得太多,所以我就只是点了一个素菜。老板娘端过来菜之后,很快就又去招待其他的像我这样的客人了。反正在这样的小店里,本来就是需要自己招呼自己的,这是常有的事儿,我也没有多余的怨言。所以我自己去找到饭桶,自己盛好了一碗热饭,回到我的桌子旁坐下。
但在刚准备下筷子的时候,门外我们学校里的老本钟就
“铛!铛!铛!”
敲了起来。我习惯性地朝着那个老本钟的方向看了过去,心里自然而然的就已经知道:原来已经是六点了。
但是当我再次回过头来重新下筷的时候,我那筷子却怎么都没有可能再下得去了。当时只觉得脑子里嗡的那么一下子,我直接的感觉就想要把自己曾经吃过的东西全部都给抠出来,这实在是不得不想吐。
但是我忍住了想吐的感觉,因为我那个时候脑子还似乎是处在一种游离的状态,没有看清楚事态的真相。我当时还天真地下意识以为我可以向老板老板娘换一盘新的,因为这菜都长出了白色虫子了,而且还不只只是一条半条,有一堆那么多,看样子是过期的缘故吧。
但是如果说我看到这盘长白色虫子的菜的时候,我还只是有想吐的感觉的话,那么当我无意识中看到它们的时候,我直想昏死过去。但是我却明白在这个时候,我还不能昏死过去,至少不愿意在这里昏死。
脑海里自然自觉地就响起了她在中午时候在这里曾经对我说过的话:
“我劝你以后还是不要再来的好。”
现在想起来,她当时哪里是在贬低我选择的品味,那根本就是在提醒我啊!
我已经没有勇气再去看老板和老板娘的样子了,刚不自觉地转过头,却又看见了更加令我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的东西。
小餐馆里,那些和我一样的学生模样的客人们,居然正努力地把那一盆一盆装满了蛆虫的饭菜往自己的嘴巴里塞,居然还吃得津津有味,开开心心的样子。
我只觉得有那么一股陌生的电流在身上游走,脚步沉重得几乎就像是绑了铅块儿,根本就已经是迈不动的了。
回去!
我的脑子里也就只剩下了这个想法。
扶着桌子,我强迫自己打算站起来走人。这才发现,这桌面儿上的东西,全部是一个都碰不得的。于是我又轻轻地挪开了手,和屁股,慢动作而小心谨慎。
偷偷摸摸的,我又瞄了老板和老板娘的脚跟儿一眼,还好,它们还在忙碌中。
我立刻把这顿饭的饭钱放在了桌子上面,虽然我还根本都没有动过这顿饭。我就象一个普通的食客一样,装作刚吃过饭的样子就走向门口那边准备出去。
食客不吃任何东西,因为有急事而放下钱就离开,这也本是常有的事。
但是我却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老板娘是故意要为难我还是怎么的。就在我当我经过她旁边的时候,它看见了我桌子上的食物一点儿都没有动过,就大概已经明白了我有事情要离开。
所以,
“娃儿啊!给你带上点儿小笼包,路上小心饿啊!”
它好说歹说居然也要给我另外的一些方便在路上吃的小笼包带回去。
我没有眼睛再去看它拿出的小笼包又长成了什么模样,不过大概也能够猜得到,到底都已经吃了这么多年了。
我没有回答,只是匆匆忙忙地一把夺过了那一笼已经变作打包的小笼包,头也不回,狂奔着就往好吃街外面逃走而去。
过去的记忆无力地在心中翻滚。想想算算,我在这它们的这家小餐馆儿里做食客的时间,没有那么三年,也该有两年了。
而在这些两三年的时日当间,其实老板和老板娘它们并没有少照顾我。
就像是,有的时候,我的会记性会变得出奇地差,所以就会是经常到要结账的时候,才会记起来,原来我忘记带钱出门。但是每当到了这种尴尬的时候,他们却总是微笑着对我说:
“娃儿,没有关系的,下次再来的时候,再一起给就是咯......”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又或者就像是,今天的这种时候。
这些虽然就只是一些微小的动作语言,但是夹杂在当中的那种温暖,那种沁人心脾的温馨却是无法替代的,它们早已经在我的心头久久地驻留,挥散不去的回味着。
让我竟然渐渐地以为,或许早在这些两三年的时日当间的某个瞬间里,他们就已经把我当作了他们家的一份子,他们家里的他们的家人。
这是几乎在一年中都见不着父母亲一面的我,真正需要的东西。也可能是已经在这淡淡然的平静中,我也默默地接受了这个想法吧。把他们当作是我的另外一对父母亲,我的家人。
沉默地,我闭上了眼睛。
手里还紧攥着他们最后时候赠与给我的那些小笼包们。然后,把那些小笼包们不顾一切地往嘴巴里硬塞,左右手并用,直到再也塞不进嘴巴,直到堵住了咽喉。
食肠里回荡着的依然是那个曾经熟悉的,记忆里滋味。
乌黑的天,又开始下雨了。
这烦人的雨水,四处肆虐,冲刷掉了隐落在街角边的落叶底下的一块断掉的石碑上的岁月给它留下的痕迹,上面还依稀可见的三个字:
丧尸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