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没入西山,湖面一片平静倒映入依稀灯火点亮……
天色终于暗了下来,傅生觉得稍微有些晚了,忽然有些担心荆不夜他们那边的状况。
她正要问石白,忽然身后的庄园传出一些喧闹……
傅生正疑惑,忽然两个身影跃了出来,正是荆不夜和卫道,他们身后大批墨门门人手持兵刃气势汹汹地紧追而至。
“发生什么事了?”傅生大声问话,并推开石白往前去迎。
“青儿——”石白欲抓住她,但没来得及!
“傅公子,快离开这里!”荆不夜竟比一向快人快语的卫道先声夺人。
“来不及解释了!”卫道道。
两人径直往前冲向了断崖,墨门一众人等纷纷出手,数把剑便朝着荆不夜和卫道飞刺过来。
眼下确实根本没解释的时间!
傅青竹一掌挥出,一股劲风卷着寒气扑向墨门门人和飞剑,将飞剑打落在地,并暂时阻拦了墨门门人。
“跳下去!”傅生面向断崖上的二人喝道。
卫道相当利落地朝着断崖一跃,荆不夜往前到了山崖边上,朝下望了一眼却犹豫了……
“荆不夜,你在干什么?”傅生反手出了一掌阻拦墨门门人,跟着转身再是同样的反手一掌将荆不夜推了出去。
傅生再转身回来是考虑要再拖延墨门人一阵才成。
此时,石白忽然大喊道,“青儿,手下留情!”
这是什么意思?傅生瞥了眼石白,见他被他自己的人护着,墨门门人也没对他出手的意思。
傅生想到了些东西,故而有些不悦,原本还打算稍收的掌力反而放开了几分。她的掌风先将墨门十数人掀翻在地,紧接着一记寒风掌席卷,冰霜满地,墨门门人的黑衣皆染上了一层霜白,一时墨门门人似有些惧了而畏于上前。
趁此机,傅生往后一退,跟着一转身纵身一跃,也跳了下去。
“青儿!”石白冲到了山崖边上,几乎要跟着跳下去,但最终他收下这个动作。
“石庄主,那个女人是谁?”
石白回头,看到的是荆不夜和卫道见过的李染的儿子。
他没有回答,却问,“李赫,你爹怎样?”
李赫登时黑了脸,“人是你带来的,你难道对会发生什么毫不知情吗?”
“我没想到他还是选了这条路。”
“我爹和你不一样,他这辈子都欠了那一门的,他要拿他的命去还!”李赫不甘地沉怒道。
石白叹了一口气,接着询问,“我去看看他可以吗?”
李赫略犹豫了片刻,最终转身道,“跟我来!”
石白跟了上去……
傅生落水后从水下往前潜游,估摸要到入湖口才从水中冒出头查看四周……
“荆兄弟呢?”卫道突然从水草丛中冒出来。
傅生懵了一下,“他没出来?”荆不夜是她亲手推下来的!
“没!”卫道有些慌神了,解释道,“我落水后就先游出来在这里等着,但一直没见荆兄弟出来。”
荆不夜确实应该是下来了,但人呢?傅生略一思索,嘱咐道,“你先回客栈,把珠儿和那个柳丫头带走,墨门人应该很快会追查到!我回去找荆不夜!”
卫道略迟疑了一下,郑重地点头,并道,“我会去我们去过的那个成衣铺留下联络信息!”
“好!”傅生此时无暇多想,转身往回溯游而上。
荆不夜,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不能死!
“荆不夜,你在干什么?”
这话那样似曾相识,说话的声音和眼神都仿若过往重现!
他回想起了一件事:他七岁那年,师傅为了逼他练好轻功而将他丢下数十丈的山崖,要他自己想办法上去。他好不容易费尽气力爬上去后,师傅却再度要将他推下去,当时年幼的他生出了惧意,死命抱住了师傅的手臂不放——
“荆不夜,你在干什么?”
当时也是这句话,那时的一切和方才的傅生几乎重叠。
傅生像他的师傅,这是他早就发觉的事情,所以他在她身上总犹豫不定。
他就要死了?他心底其实一直都做好了死的准备,但到这一刻却仍有些不甘心。他此生至此了断便是一事无成,辜负了所有……
他不会水,他没来得及跟傅生解释!
意识已将泯灭,他恍惚看到那个总是不正视他的人影,她束手站在那儿,一身青衣,白色的面具掩盖了她的神情……
“荆不夜——”
模糊间,他好像听到有人唤他,隐约熟悉……
师傅——您一定又会很生气吧?
“对不起!”师傅……
地狱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会很冷?也许是……
在无法抗拒的寒冷之中意识清醒——他应该死了吧?
缓了缓神,他终于发觉自己并没有死去。此时的他浑身湿透地躺在夜风中的湖岸。
他应该是被人救了,但此时他身边并没有人,周围只有高过半人身的的草木,草丛中只有风声沙沙……
是谁救了他?
忽然,草丛中有了些异样声响,更隐有灯火投来……
荆不夜坐起了身,没有站起来是因为怕先露了形,正当他做好戒备之时,传来压低的声音——
“荆公子?”
“谁?”荆不夜问。
“是我,白岩!荆公子你醒了?”
荆不夜站起了身,确实看到了手提着灯笼的石白,只他一人。
“白公子!”荆不夜仍礼貌地称呼道。
“你没事吧?”石白问。
“我没事!”
石白提着灯打量了一下他,而后道,“那就别耽搁了,跟我走吧!墨门的人正在四处搜查!”
“好!”
荆不夜随在石白身后穿行过草丛,又问,“白公子,可知卫兄和傅公子是否安全?”
“卫公子已带着你的妹妹和另外那位姑娘离开了客栈。至于青儿,我会护她周全,你不用为她cao心!”
真的大家都没事吗?未见到人,荆不夜不敢轻易放心!
“荆不夜——”
石白乍然称呼他的全名,荆不夜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白公子?”
石白回身站定,有意瞧了他一眼,问到,“你出身不夜门,那你可知道江湖上有句关于不夜门的话——从今月如血,自此天不夜?”
“知道。”在知道不夜门后,卫道已经对他说过了。
卫道说不夜门的门主也就是他的师傅只出手过两次,两次都是满月之夜,每次都是一夜之间血洗了一个门派满门。从此之后,江湖人对不夜门的印象就是这两句话。
“不夜门行事偏颇,恐会招来灾祸,你还年轻,及早抽身吧!”
荆不夜微迟了一下道,“多谢提点!”卫道对不夜门的评价也不好,但不夜门门主是他的师傅,师恩在身他不可能抽身。
“你要问的事应该也问到了吧?”
荆不夜点了点头。
“希望你能早日与你的父母团圆!”
荆不夜不由得微怔了一下。他要寻找亲生父母这件事他并未对任何人说过。
虽然心中千万疑惑,但最终,荆不夜并没有多问什么。若石白愿意说他已经说了,他不愿说他多问也无益。
石白带着荆不夜行至湖边道上一辆挂着橘黄灯笼的马车前,吩咐人从车里拿出一个包袱,他亲手转交给了荆不夜。
“好好活着,活下去!”
荆不夜点了下头,接过了包裹,感觉应是些衣服之类的东西,也未多查看。
“多谢白公子!”
石白挥了挥手,让他走,荆不夜便不再逗留,转身离开了。
片刻后,石白上了马车,马车与荆不夜背道而驰。
荆不夜换上干净衣服后决定了不回客栈而是去沐氏衣铺,那里是不夜门的分支。但他没走出多远,迎面走来一个披着斗篷戴风帽手提着灯笼的人。
荆不夜镇定地与之擦肩而过,但忽然这人折返身来挡下了他的去路,他不由得心下微提。
“少门主,你没事吧?”
对方说话的同时抬头露出了脸面荆不夜才认出了人来,跟着变放松了下来。
“沐姑娘。”此人是那日他和傅生、卫道去过的成衣铺的女掌柜,名叫沐兰芳。
沐兰芳点了下头,“少门主您有位朋友来店里留讯,我听闻您出了变故,不放心,便来看看!”
“多谢您!”荆不夜微有感动。
“少门主不必多礼,这是属下该做的!”
荆不夜立刻追问,“我哪位朋友留了讯息?他留的什么?”
“是一位卫姓公子,他说他会在城外十里亭等你!”
“他是一个人来的?”
“是!”
“他可否有说他们是否都平安?”荆不夜十分关切这个问题。
“他说三人平安!”
三人?荆不夜心头微有异样。差的那个人应该是傅生!
沐兰芳见荆不夜皱眉,又道,“少门主,此时墨门正在四处追查,这几日你最好暂时藏起来。少门主如果还有事要办,可以由属下代劳!”
“我有位朋友,我想确认她的安全。”虽然石白说了他会护傅生的周全,但他心下始终有些放心不下。
“少门主哪位朋友?”
“就是当日和我一道去过你衣铺的另一位!”
沐兰芳微微笑了,“我记得那位。她虽作男装打扮,但是位武功不俗、姿色更不凡的姑娘。不知属下眼力是否有误?”
荆不夜点了点头,“没有!”
沐兰芳嫣然一笑,“那少门主就放心把此事就交给我吧!”
“劳烦沐姑娘了!”
前方岔路正好一对墨门门人匆匆而过,沐兰芳略急了,拉着荆不夜疾向前奔走。
“少门主马上离开这里,那位姑娘有消息后我会传讯给你!”
“那就先多谢沐姑娘!”
“少门主不必客气,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你要小心,不要让他们发觉你和不夜门有关!”荆不夜格外叮嘱道。
“少门主放心,属下一向谨慎,不会被墨门发现!”
见她胸有成竹,荆不夜也信任她,便不多说。
沐兰芳带着荆不夜先回了一趟成衣铺,给了他一只鸽笼,里面有两只鸽子。
“少门主带着它们,确定好落脚地方后就放一只鸽子联络,告知地址,方便我们联络。”
“好!”
“少门主千万不要冒险出头,我若有了消息了一定会尽快通知少门主!”
“多谢!”
“少门主总是这么客气!”
沐兰芳说完,带荆不夜去了后院,牵出一匹马给他,最后道,“少门主保重!”
荆不夜点了下头,牵着马从后门离开了衣铺,往卫道所指的地点而去,一路并未遇到墨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