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孽缘（三）

老北风用颤抖的双手，抢过这封信，信封一撕，就不管不顾的看了起来。

“慧儿，你........你不能就这样抛下我呀，你不能这样........我苦苦的等了你十五年，十五年啊，你不让我去找你，让我等，我天天的等，每天都要到山下来看，可你怎么能........说走就走了呢？不公平，老天，这不公平了。”老北风突然跪倒在地上，泪流满面，大声的哭道。

他的这个举动，别说是丽儿了，就是山上的这些兄弟，也从没有看到过自己大当家的这样悲伤的哭过，大家都愣在了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大哥，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嫂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要不我带着兄弟下山，把嫂子抢回来。你不能........这样啊，这么多兄弟，都看着你呢。”二当家的连忙上前，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二弟，你嫂子她........她没了。”老北风看着二当家的伤心的说道。说完，他转过身来，一把把丽儿搂在怀里：“孩子，你受委屈了。都是我不好，没能保护你们娘俩，让你们受苦了。苦命的慧儿，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们有女儿了？我要是早就知道，就不会让你傻等，就会把你们娘俩接到山上来。我........对不起你........”他搂着丽儿，痛哭着说道。

他的这个举动，把丽儿吓得都不知道哭了。她怔怔的在他的怀里，惊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说什么？咱们是一家的？哪你就是........就是我爸？”她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是的，孩子，我就是........你爸。我也是才知道的，你妈在信里告诉我的。老天，为什么跟我开这么大的玩笑，让我的慧儿走了，才告诉我这些？”

“你........你不是我爸，放开我，你不配做我的爸爸。妈妈这些年，每天晚上都会在屋子里自己流泪，可你........你在哪呢？我妈........就是让你给气死的。妈妈临去逝的时候还让我找到爸爸后，跟他说，她........她不后悔，不恨你，可........可你呢？是你害死的妈妈，我........我恨你，恨你！”丽儿此刻疯了一般，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拳打脚踢的一边打着他，一边大哭着说道。

老北风一动也不动，就站在她的面前，任由着女儿打着。无声的泪水，在这对父女两个人的脸上，不停的流着。

现在流泪的不光是这两个人，不管是山上的兄弟，还是山下送丽儿的几个伙计，他们谁也没说话，陪着这对父女，一起流着眼泪。

二当家的一看这种情形，忙把陈大柒坊的几个伙计往山上让。

“当家的，我们就不上去了，你看，出来一天了，小姐出来的时候没说到这里来，只说是要到庙上上香还愿，我怕家里........”带头的伙计为难的说道。

“是这样了，那行了，就不让你们上山了。三弟，把大洋给他们，每人五块，谢谢你们这么远把大小姐送过来。”二当家的豪爽的说道，五块大洋，差不多一年半的工钱，对这五个伙计来说，这次发了一笔小财。

“当家的，这大洋........我们可不敢要。只是大........大小姐是不是得跟我们回去呀，我们怕老爷担心，回去不好交待。”

“有什么担心的？你们不都看到了吗？十五年了，父女相认，能不让他们好好的说说话吗？唉，要不是你们家的老糊涂这么固执，我大嫂跟大哥能连死都没见上一面吧？也就是我大哥........要是依着我们兄弟，早就打下山去了。好了，毕竟咱还是一家人。回去跟你们家的老糊涂说，就说大小姐见到她爸，不忍心走，要在山上住几天，过几天，我跟大哥会亲自送小姐下山的。”

“可是........”

“可是什么？要么上山，要么走，别磨磨唧唧的了。要不是今天大哥父女相认，老子高兴，早就一脚把你们踢跑了。”二当家的眼睛一瞪看着这几个人说道。

“五叔，你们几个就先回去吧，我跟我........爸呆两天，告诉爷爷和舅舅，不用担心。到时候，我........爸送我回去。”丽儿此刻已经不象刚才那么激动了，她擦了一下眼泪，对几个人说道。

小五子他们五个人一看小姐说话了，丽儿出生十五年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中间又有这么多的曲折，大小姐已经不在了，父女两个人肯定要有很多的话要说。再说了，人家已经对自己够客气的了，又给钱又要留在山上的，这也就看在小姐的面子，否则，就这些人的脾气，早就把自己带来的这几个人抓起来了。胡子可不跟你讲道理的。

“好好，小姐，那你........多保重，不要太伤心了，找到爸爸是大喜的事，我们回去如实的跟老爷说，不用担心的。”几个人说完，忙打马往敦化城赶去。

木已成舟，陈大柒坊的陈大掌柜的虽然从心里不愿意让孙女跟胡子的父亲相认，可这种血缘亲情，割是割不断的。后来，大掌柜的把丽儿送到奉天上大学，在她十八岁那年，日本人入侵关东。

学是上不了了，她的一班同学，多数人都逃往关内，她哪也没去，回到敦化。后来，爷爷家的柒坊也干不下去了，要迁到青岛，这丫头却跑到二龙山，跟着自己的父亲，打起了小鬼子。

转眼两年过去了，在这一带，一提起老北风，大家都知道，是一支专门跟小鬼子和汉奸做对的胡子，虽然人数不多，可战斗力还挺强的，百八十里的老百姓都支持他们，所以，小鬼子和汉奸清剿了几次，队伍还没等来到二龙山口，山上就得到了消息，早就逃到深山老林中去了。

张虎跟着李海来到破庙里。

张虎刚一到庙前，就见从庙里由两个女的扶着一位容貌姣好，身材苗条，能有一米七左右的身高，一身短打，黑色衣裤，十分漂亮的年青女子从里面出来。只见她纤细的腰间，一条宽宽的牛皮板带紧紧的系在中间，牛皮板带上，别着一把二十响镜面驳壳枪，

张虎定睛细看，不由心里一阵的赞叹：真想不到，一个胡子头，整天杀杀砍砍的，竟然能养出如此年轻娇美的女儿来。一眼看上去，既不失大家闺秀稳重和儒雅，又不失江湖女子的侠气和豪爽，一笑一颦，尽显帼国英雄本色。

“李海，怎么样了？外面的小鬼子都打发了吗？是哪位........好汉救的咱们？”这名女子虽然看到李海的身边站着一位伟岸的男子，可她并没有开口问是谁，只是对着李海这样说道。

“大小姐，这位就是出手救我们的东北军张虎张大英雄！张连长，这是我家大小姐宋丽。”李海不等站稳，就急忙给俩个人介绍道。

“是张........英雄救了咱们呀？请受小女子一拜！要不是你，我们这些人的小命，可能真的都要扔在这个破庙里了。谢谢你救了我十几名兄弟姐妹！谢谢！”宋丽在两名女子的搀扶之下，眼角含泪，盈盈一拜。

“大小姐，这可使不得，我们只是........只是正好赶上了，随手之劳，快快请起，唉，其实我们........也不是什么英雄，也是让小鬼子给打散了，一个连的人，才剩下这么几个，你就叫我张虎吧。”张虎让这她这么一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唉，都TMD是小鬼子干的，六十多个兄弟，现在就剩........这么多了。我爸爸和二叔三叔也都........”宋丽说到这里，不由得眼泪又流了下来。

“大小姐，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我的意思........咱应该尽快的离开这里。这个地方离城里太近，小鬼子要是知道消息后，用不上个把钟头，就能赶过来。咱们走的越早越好。”张虎看着她悲伤的样子，虽然有些不忍心，可还是这样说道。

“你说的对，我们这就走。李海，拉上死去的兄弟们，把抢到的粮食和小鬼子、汉奸的武器弹药收拾一下，咱们走。张........连长，你看现在我们这个样子，能不能........”她求救似的看一眼张虎，又看看李海，意思是让李海说话，挽留一下他，这样自己才能放心。现在这个样子，别说是碰上小鬼子和皇协军呀，就是碰上别的山头上的胡子火拼，自己都没有还手的力量了。

“大小姐，张连长已经答应跟咱一起上山了。只要打鬼子，他就帮咱。”李海开心的笑着说道。

“真的吗？太好了，想不到我宋丽命不该绝，有上天眷顾，不让亡命在此！大恩不言谢，张兄弟，我们走，早点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