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晚成揪着程大海出了门,隐约听着传来了训斥声。我扶着蓝水心上床坐下,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受到这种痞子的威胁,就当跟我说才是,你自己能跑得了吗?还说谎话骗我,你以为我是傻的?这回多亏我回来了,不然你可怎么办?”
蓝水心握住我的手,凄然道:“是我太笨了,才被这种人拿捏得没有办法。想来锦心你也是独自一人,却比我强得多了。这回又麻烦你了。”
我被她说得心里酸楚,先前对她的怀疑与埋怨烟消云散。我柔声道:“这是什么傻话。我的日子之所以还过得去,就是有高掌柜和老板娘一众朋友照拂着,你遇到事也该学着依靠朋友。我无依无靠的时候,不也多亏有你陪着吗,你跟我生分什么?”
她落下珠泪,却微笑道:“我知道了。锦心你别怪我,再没有下次了。等你有了空,咱们把你说的那大鼓书练起来。”说着咳嗽了几声。
我看她脸色不好,估计是这几天落下病了,赶忙劝着她睡下,这才出门寻高晚成。
院子里只有高晚成一个人,程大海不见踪影。我好奇得很,四处找了找,才问道:“这是什么神奇的法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化尸水?”
高晚成笑道:“这又是什么东西?你那些故事里的?”
的确是故事里的。我谄媚地笑道:“高掌柜是怎么把人变没了的,教教我呗!”
“你傻了吧?还是被蓝水心过了病气?”他摸摸我的脑门,“也不烫啊。那人有脚,自然是走出去了。”
“走了?”我忍不住叫出声来,“你刚才那么凶神恶煞的,居然这就放他走了?他不是说有什么‘灭杀令’吗,我还以为你要杀他灭口呢。”
高晚成无奈地笑道:“我又不是楚凡林四娘,我是个生意人,杀人什么的跟我无关。至于灭杀令,那是商会的手段。若是祈顺的商会下了灭杀令,那整个寒照国都没人敢与他做交易。”
我暗暗咋舌,不许交易,就是连买菜都不行,除非程大海自己种粮食吃,不然还不活活饿死,和杀人也没两样。高晚成道:“灭杀令也就是道上的商家才懂,不影响老百姓的小本买卖。程大海若是甘受贫穷,也就没有今天的事了。”
我点点头,以那人的做法,吃点苦头的确不为过。“以前没看出高掌柜这么厉害啊,他一见你就吓得好比……好比刘半城见了飞天虎,立刻就怂了!”
高晚成谦逊地摆摆手:“快别抬举我,哪是我厉害,他是忌惮着帮里的手段。”
“帮里的手段……”我鼓足勇气问道,“我有太多不明白的了,你能不能跟我说清楚,到底你们是个什么帮派?我现在算不算你们的人?”
高晚成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其实主子默许了,告诉你也不是不行,可是这些纷争,一旦知道了就躲不掉。要不要掺和进来,你可得想明白。”
我也郑重地点点头:“我一开始是想独善其身的,但是你,楚凡,四娘,我身边的朋友们全都参与其中,我不想再袖手旁观了。”
他认真地对我道:“咱们这个帮派,叫玄翼帮,势力遍布祈顺城南,应家二公子,是现任帮主。
“我们不作犯法的事情,恰恰相反,玄翼统治城南的黑 道,约束城里武林人士的作为。负责联络江湖游侠、惩治不法之徒的,是楚凡麾下的利刃堂。
“帮派的资金来源,是经商。你可知祈顺最有钱的是哪几家人?”
我想了想:“夏家做海外生意,张家开绸缎庄,陈家的药材,杜家的酒楼客栈,都是别人插不了手的。”
高晚成笑道:“那你看奇宝屋、鸿雁茶楼,还有花柳巷的秦楼楚馆,都是谁家的?”
“这倒没听过,好像那些老板们也都没有太大的产业……”我睁大眼睛,“难道,这些都是应家的产业?”
高晚成肃容道:“你记清楚,玄翼帮不是应家的,和除了应弘之外的应家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这个帮派的后台是谁?”
他摇头道:“这就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了。”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应弘和楚凡不自己对我说这些事情,而是默许高晚成告诉我。他们知道的,一定多得多。
高晚成续道:“这些商家,看似后台不硬,小本经营,但是全都是玄翼帮的产业,统称为奇宝屋。鄙人不才,任奇宝屋的大掌柜,负责管理祈顺商家和大批游商。自然,林四娘等人,都是帮众了。”
我感叹道:“好生厉害!不管是收服了商人们为己用,还是买下了店铺让自己人经营,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手段。那城北的势力是什么?”
高晚成摆手道:“我只是个商人,你若问我城北有几家店铺,获利如何,我能给你一一道来,别的我可就不知道了。”
你也知道得太少了吧!我无奈道:“那大公子和龙玦的事情,你和我说说吧。”
“大公子就是应家的大少爷,有琴弛。龙玦是他的大夫。”
“应家少爷?为什么姓有?”
高晚成笑道:“不是有,是有琴。他复姓有琴,是跟了母姓,继任了有琴家的家业。据说这家人原本姓琴瑟的琴,后来和有氏结姻,才改为有琴氏。我也觉得有趣,还真没见过姓琴的。”
我怔在当下,喃喃道:“我见过的……”
“什么?”
“姓琴的。他说他家祖上原本姓琴瑟的琴,后来人丁单薄,家人认定这姓不详,就改作三人禾的那个秦字了。”秦攸?琴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