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在她旁边停下,拉开床头的柜子,拿了一个吹风递给她,“你今天一定累极了,吹干了休息吧,愿这些莹火虫陪你做个好梦!”
他轻掩门菲出去,她回过神,才想起她原是要还这块玉给他,收了三年都不曾戴过,这一戴上,就逢到它的主人,当日救他,并未想过要任何的报酬,只想着也不会再见,今日碰上,当然是要归还给他,可又不便追了出去,只想着下次见面再还,便轻轻掀开账幔钻了进去,唯恐莹火虫不小心跑了出来。
躺在软软的床上,莹火虫在她头顶飞舞着,如夜空中点点繁星调皮的向她眨着眼睛,热闹得难以入睡。她的思绪随着飞舞的莹火虫飞回三年前那早已尘封的记忆。
楼上的套间里,司徒萧更是辗转反侧,窗外的月色洒在树梢上,沙沙的风吹得树影婆婆,在玻璃窗上来回晃动,搅得人心神不宁。
他从口袋拿出那条丝巾,三年来,它一直如影随行的跟着他,那红烛下为他系住伤口的倩影,那眉目如画肌肤如雪的女子,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曾想,他搅了她的红烛之夜,他要还她一个真正的洞房花烛,他四处搜寻却多年未果,曾想过放弃,可身边出现过无数的女子,却无人能代替那红烛下的倩影。
为了找她,他不惜撇下来谈判的时志文,冒着谈判失败再次开战的风险。
可当三年前深深印在他的心坎上那红烛下的倩影就站在他的前面,他竟然怕!他从不曾有的怯懦,在一个女子面前。
她的美是那样的恬静、秀淡,清纯、高雅之气让人敬畏,可她浑身荡漾着妩媚而醉人的魔力,又如一支无形的手,在那样的红烛下,温柔的抚动人内心的欲望,让他害怕,害怕内心无法遏制的欲望亵渎那样的娴雅。
他的思绪也飘回到三年前那一次邂逅。
三年前。
冬去春来,云州城里,庭院楼阁,溪水清清,廊桥蜿蜒,垂柳绕岸,似潇洒俊逸的奇男子,又似柔美温婉的大家闺秀。
一条清澈的河流边,一栋栋古朴的阁楼林立。
这里,是云州城有名的“河房”。
江南水乡,特别是云州一带,因多河流,所以妓院多临河而筑,称"河房",因河边春冬季节烟雾缭绕,又多种杨柳,故也称烟花柳巷,妓女称为“河房女”,也称“烟花女子”。
有一栋阁楼在春日的阳光下特别显眼,“翠月阁”三个金粉大字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金色光芒。
“翠月阁”---苏州“河房”名楼,这里面陈设华丽,成年“河房女” 各有一房,出入呼奴唤婢,出手阔绰,有的甚至挥金如土。
今天的翠月阁,门前张灯结彩,一大早,楼下就雇了一班乐工吹吹打打,龟奴丫头全着新衣,庭院里大宴宾客,一派喜气盈门的景象,煞是热闹。
只是门口站着数十名持枪的兵士使得热闹中有着几分杀气。
“翠月阁”里的“怡情阁”内是红烛高照,两柱安息香青烟袅袅,
房内罗帘纱幕、着衣镜、银书画灯、圆形的百灵台、彩绘瓷高脚盘,七彩斑斓玉石翡翠画 、一张双铺的精致罗汉榻,一个嵌玉银烟筒,一套精美的茶具、一副围棋、几本书,一把琴,红灯影里,烂然闪目,大有金迷纸醉之气概。
一妙龄女子坐在着衣镜前,镜中立刻出现一个明眸皓齿粉面含春的女子,两眉间一颗红宝石般的朱砂痣艳丽夺目,画龙点睛般将一个美人胚子点缀得如仙女下凡,只是她此时愁眉紧锁,
十天前,从督军府出局回来,老鸨珏娘就将阿紫叫了去。
“阿紫啊,你也十五岁了,出来应酬也有几个月了。现在是声名雀起,如红日中天啊。不过,女子的青春是有限的。
“阿紫,妈妈想为你办梳栊竞价的场会了。”孙娘姨提醒阿紫,孙娘姨原也是一位河房女,只因年老色衰,又没寻到去处,只得留下来照顾当红的河房女。象阿紫这样出落得如清水出芙蓉般婷婷玉立,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姑娘,老鸨是不会让其随便献身于一般嫖客的。
须得要客人做许多“花头”。
姑娘还是清倌时,客人平日得经常在她房内或是厅堂摆酒,大闹阔气,并送“清馆”金银珠宝首饰若干。
时日颇久后,想要梳栊姑娘的老爷公子聚到老鸨指定的场子竞价,谁出的价最高,谁就取得了清倌的“梳栊”权,至期大张筵席。
“梳栊”的客人越是显贵,出的价位越高,这姑娘日后在阁楼里的身份也越是尊贵。
所以“梳栊”这样的姑娘需费很多周折,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不是豪门望族也只能望而却步。
梳拢清倌人者,以名人巨富、妓院的红嫖客居多。
再有一说是在商场生意中倒运之辈,认为到娼门去开一苞,一经撞红,必能去霉运,转红运,生意可转败为胜,一帆风顺。
因此,尽管梳拢清倌花费巨大,妓院还是供不应求。
象阿紫这样的姑娘更是豪门望族的风流老爷公子们争先抢夺的尤物
“妈妈,能不能再迟些?”阿紫惴惴问道。
“阿紫,只因妈妈将你当亲身女儿,所以才会特别的上心,如不然,早找个人将你打发了。现在你年岁也大了,这事必须得办了!翠月阁的规矩你应该懂得。”
老鸨话果断而威严,隐隐含一丝杀气,让阿紫想起了去年冬天。
那日外面寒风凛冽,老鸨珏娘的房里更是一片阴冷萧杀之气。
五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垂手低头战战兢兢的站立在屋子中央。
一个穿着艳丽,脸上浓妆艳抹的女人满脸怒气,旁边站着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正是老鸨珏娘和龟奴明子。
“是谁?自己站出来!”
珏娘尖细而严厉的声音十分刺耳,几个姑娘都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头更低了。
阿兰低着头,腿不住的哆嗦,垂着的手也抖个不停,站在她旁边的阿紫偷偷伸手过去,轻轻握了握她抖动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