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相信他们的话,却没有亲眼见到,潜意识里是不接受的
现在见到她咳得吐血,终于明白她不是在说笑,都是真的!
钟舒影倏然起身,惊叫:“文苼你没事吧?!”
秦朗闻声猛然转头看她,双目猩红,脸上满是阴鸷和戾气,似乎这一刻就想要象他刚刚说得那样,杀尽天下所有人,但他的周身却又矛盾地散发出那么凄厉哀绝悲恸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悲痛欲绝。
钟舒影看着这样的秦朗,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意,只觉得心里难过得不知道怎么表达,为了这对有情人。
他们,他们……是这么的相爱,又这么艰难啊……抓着那一丝丝细微的希望,苦苦挣扎着不愿意放弃。
文苼紧紧环住秦朗,骨节惨白的手指用尽了她最大的力气:“秦朗,别,别……别担心,别难过,我没事。”她用力喘息,吃力地继续说,“我舍不得你,答应过你不死,即使再难再痛我也会撑下去的。你知我最重诺言,允了你,便决不食言。你要信我、信我,我不会死的……”
秦朗在文苼说话的时候就回过头去紧紧盯着她,紧绷的身体随着她的话语终于慢慢放松下来,他的喉咙里发出动物一样的呜咽声,嗓音嘶哑地说:“苼儿,我信你,一直信你……”
两人就那么紧紧相拥着。
钟舒影呆呆地愣在那里,直直地看着秦朗和文苼,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惊到了这一对人。
过了好一会儿,文苼才缓缓松开环抱住秦朗的双臂,手掌按着桌子,吃力地坐直了身子。
继而,她慢慢抬起头,脸色比之前更加惨白灰败,却还是勉力笑了笑:“钟妹妹,吓到你了?”她还记着自己没有答完钟舒影的问题,“让你见笑了,今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想来找些食物果腹的。可进了厨房却发现只有冷馒头,我这身子,早已吃不下那样冷硬的食物了……”
秦朗揽着文苼的腰身坐在她身侧,低头不语。
“我,我的厨艺虽然不算好,但还能吃的。我现在煮点热汤给你喝一点儿好不好?”钟舒影也坐下来,轻轻地说。
“多谢你,但我想不必了。”她微微侧过头扫了一眼从衣袖上滴落到地上的血渍,又立即不着痕迹地把目光移回钟舒影身上,“如今这样,无论什么,我吃下去都只会更痛而已。”
钟舒影点了点头,眼神盯着地上那些刺目的鲜血,皱紧眉头:“我想也是。那,那……”
她用力地想着可以帮他们做点什么,蓦然想起百里少廷,欣喜而带着殷切的目光看向文苼,“你们现在先跟我去我房里休息一晚好不好?我的钱都放在同伴那里,你们休息一晚后,如果明天不同路,我把钱都给了你们拿去买药,然后我们再分开吧?”
文苼怔怔然,秦朗猛抬起头看着钟舒影。
钟舒影以为他们不肯答应,亟亟忙忙地说:“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你们难道打算在这个窄小的厨房里坐一整夜吗?文苼你的身体不好,需要好好休息的。我发誓,我不会害你们的,你们跟我去休息好不好?”
秦朗的目光缓缓向下移,对上文苼明亮的丹凤眼。
他明白,他爱上的那个女子,有她的坚持她的处事原则她的铮铮傲骨,从来都是宁折不弯,他不能强迫丝毫,只能哀求地看着她请她为了他保重自己。
文苼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没再说出“多谢不必”,而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秦朗顿时欣喜若狂,轻手轻脚地打横抱起文苼。
钟舒影连忙走到最前面带路,右手上居然还端起那个装着白面馒头的瓷碗。
“钟妹妹……方才我便想劝你的,你,你已经吃了八个馒头了……”文苼细弱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久病成良医,多少懂些医理的。晚上用餐宜清淡些,这些硬食本就不好,你吃这么多,等等便要去睡下了,对肠胃都不好的。别再拿了,把碗放着吧……”
“哈……哈哈……我不是故意的,忘了,忘了而已咩……”钟舒影干笑几声,转身把碗放回橱柜里,又连忙跳到最前面快步跑去。
打开门的瞬间,黑漆漆的门口传来无限幽怨的声音叫道:“钟……姑……娘……”
“哇——!”钟舒影被吓得闭眼尖叫。
“这么片刻功夫,你就完全把我忘记了?”声音哀怨更加上惆怅。
听到正常说话,而且声音还有些熟悉,钟舒影慢慢睁开眼睛,眯起一条缝悄悄地看,然后冷汗直冒:“呃,展笑?”她她她,打从进了厨房被秦朗拿剑架在脖子上之后,她居然完全忘记了展笑是跟她一起来的!
展笑站在黑暗中,说话声调哀愁如滔滔不竭的江流那样多:“而且我们认识比你身后这两人时间长些,你连自己的姓氏都没告诉我,却连闺名都一起告诉了他们……”
“呃,这个,你没问,我也没注意……我不是故意的!”
“这么明显的借口……你很讨厌我吗?”
“没有没有没有,展笑你这么好我怎么会讨厌你!呃,啊,唔,嗯……”她支支吾吾了一阵子,忽然跳起来就跑,边跑边喊,“文苼身体不好,我带她去我房里休息了!展笑晚安,明天见!”
展笑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充满兴味地笑了笑,继而负手凝望墨色的夜空。那模样那神情,哪有丝毫对着钟舒影时的嬉皮笑脸。
秦朗用了轻功,是以钟舒影进了房间的那一刻,他抱着文苼紧随其后也迈步进去,身后房门被他悄无声息地以内力一震,自动合上。
钟舒影指了指没有动过的床铺,仰头看着天花板,无声地对做口型道:“把文苼放床上去吧?”
秦朗怀里的人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无声无息地昏睡了过去。他看了眼床铺,又紧盯着怀中那张沉睡的容颜,大步走过去,掀开锦被,动作轻柔地把她放在床上,再轻轻地为她盖上被子,自己则坐在了床沿边。然后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床上躺着的人,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仿若要坐到地老天荒化为磐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