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薄辉心性坚硬如铁,也忍不住被震撼了一把。胸口插着匕首,又受到毁灭性的攻击,居然还能从废墟中爬起来,这样的人,估计也只有在电影里才会看到。
薄云天拔出胸口的匕首,动作缓慢而悠然,仿佛剑客从鞘中拔出宝剑,眼神中充满了眷念和不舍,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薄辉甚至还能感觉到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解脱在里面。
当匕首完全被拔出体外,没有出现鲜血喷涌的场面,相反,伤口处甚至没有一滴血渗出来。
薄云天当即用力一甩,匕首以极快的速度刺进有着黄色斗气的人胸口,力道之大,直接穿过心脏,前胸透后背,余速不减,扎在后面的青桐树上,直没刀柄。
薄辉不知道是不是眼花,那一霎那,他仿佛看见一道黑色的气息在薄云天的眉心一闪而过,向两侧散去。然后就看见他的眼珠不自觉的以逆时针的方向飞速旋转,仿佛失控的钟摆。
旋转如此之快,以至于他整个人像患了羊痫风,不停哆嗦抽搐,口吐白沫。
足足持续了一炷香,薄云天才安静下来。只见他张着嘴,神情呆滞,眼睛灰暗,毫无光泽。
过了半晌,眼珠动了一下,薄云天转动脖子,四处看了一转,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呃呃声,目光掠过薄辉和在场的其他人,接着迈动步子,脚刮着地,居然就这么拖拖踏踏的走了。
神情呆滞,嘴角流着口水,那模样,分明是疯了?
薄辉看着薄云天踉踉跄跄远去的背影,心中仿佛划过一道闪电,雷声滚滚。
怎么会这样,活过来之后怎么会变成疯子!?
有着黑白眼珠的人跟被吓傻似的,眼窝深陷,神情呆滞,嘴唇蠕动,翻来覆去说着同一句话:“死而复生,生不如死,死而复生,生不如死……”
薄辉连续吸了好几口气,才让自己从那种荒诞怪异的经历中释放出来,这两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挑战他的心理底线了,无论是那只有着人眼的黑猫还是死而复生变成疯子的薄云天,都超越了他以往的认知。
作为专业的杀手,幸亏他的心理素质够硬,否则说不定跟薄云天一样疯了。
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薄辉看着似乎同样疯了的黑白眼珠的男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提着步子,薄辉缓缓朝他走去,一阵风吹过,他晃了晃身子,握着匕首的手不由紧了紧。
薄辉在距离半米的地方站定,毫不犹豫,匕首划过一道寒光,朝黑白眼珠的男人的脖子上抹去。
突然,黑白眼珠的男人抬起头,眸子里闪过耀眼的光芒,以一种近乎狂热的口吻喊到:“禁术诅咒,是禁术诅咒……”
寒光一闪而过,并不停留。
一丝红线出现在黑白眼珠的男人的脖子上,随即鲜血如开闸的洪水,喷涌而出,伤口在巨大的冲击下被撕裂,掀开大半个脖子。
薄辉一闪身子,堪堪避开喷出来的鲜血,身形晃了晃,接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之前和黑衣人的战斗,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虽然一直隐忍,现在事情一过,心情松懈之下,便觉得胸口沉闷,浑身骨头疼肉疼,使不上劲。
按理说,薄辉作为薄家家主薄云天的独子,安全措施应该相当到位,院子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早该被人有所察觉,可是到现在,愣是没有一个人出现。
薄辉往后挪了挪身子,靠在青桐树上,喘息了两下。不远处躺着三具尸体,薄辉下意识转头朝旁边的枯井看去,现在他倒有心把外面的三具尸体丢进井里和环翠做伴,不过身受重伤的他却也只能想想,根本没有力气施为。
眼下当务之急就是恢复身体。
薄辉当即盘腿坐好,意识沉入识海,催动体内的红色真气运转。
过了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薄辉猛然睁开眼睛,身体绷直,微微前倾,侧耳倾听了半晌,随即嘴角扯出一丝苦笑,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三岁小孩都应付不了,随即身体一松,懒懒的靠在青桐树上。
一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院落里。是个三十上下的女人,看眉目,和薄云天有几分相似,不过线条比他柔和多了,谈不上漂亮,很普通的五官,不过眉宇之间,却有着一种淡然雅致的气质,让人难以忽视。
只见她步履匆匆,神色焦急的跑进来,看到地上几具尸体,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似乎被吓着了,眸子里都是惊慌后怕的神色,随即眼泪打着转,从眼眶中流出,一股浓浓的哀伤弥漫在空气中。
就连薄辉都被感染到,忍不住心头一滞,沉甸甸的难受,随即他心中一凛,这个女人跟薄云天一样,有着可以左右人心神的能力!
女人无声啜泣了好久,任眼泪肆意流淌。
通过融合的记忆,薄辉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正是薄云天这一辈中唯一的女性,也是自己的姑姑,排行老四的薄玉凤。
她所哀悼的死者中,黑衣人叫薄义良,排行老二,有着黄色斗气的人排行老三,名叫薄忠诚,至于黑白眼珠的则是五弟薄孝全。
那个死而复活后又疯了的薄云天正是他们的大哥。
兄妹五人,为了家主之位,机关算计,最后死了三个,疯了一个,剩下一个却是个女儿身。薄玉凤因为性别的关系,并没有资格参与到家主的争夺中。
什么亲情感情,在利益面前,不比一张纸更厚!
薄辉一时间生出一种特别寒冷的感觉,仿佛天空地阔,满世界飘着雪,寒风呼啸,只有他一个人,孑然独行,未着片缕,寒冷无孔不入,刺入骨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力蜷缩,自己抱紧自己。
薄辉很清楚这种感觉,自从他来到世上,这种感觉就一直伴随着他,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和身体在慢慢冻结。
忽然,一股暖流涌入他的身体,像阳光穿过冰面,照射出冰块下面湖水的流动,薄辉抬起头透过薄玉凤那双充满关怀怜惜的眼睛,轻轻的无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