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大使波比清点着败退下来的士兵人数,少了将近六百人。仅仅一次冲锋,就消耗掉了这么多的年轻士兵。看着活下来的士兵或哀伤或愤恨的眼神,波比想对他们说一些劝慰的话。
“我们……”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波比想努力构思出一些鼓舞士气的话来,但是她发现这样的努力是徒劳的,甚至想借用一些以前曾听过的著名演讲都很难,波比的脑子已经一片空白。
她还不满二十岁,可能在别人看来她已经具备了一颗勇敢的心,可是谁又能注意到,波比坚强的外表下掩藏着一颗柔弱的心,她的柔弱内心还不足以承载这样残酷的战争。
“我们会胜利的。”波比看到了士兵们失望的眼神,他们原本期待着自己的主将能说出一些漂亮话来宽慰和激励大家,可是等来的却是这样一句如白开水般无味的苍白言语。
波比向围拢过来的士兵们下了原地休整的命令,她自己则偷偷跑到了远处,对着空旷的原野独自落泪。她又想起了父亲,那个曾经教导她如何学会坚强的约德尔硬汉。
没有父亲在身边,波比感到无助,尤其是独立执掌军权的这个时刻,她更能深刻的体会那种无所适从的迷茫。
“父亲,皇子要我来担任军队统帅,可我的无能却害得那么多士兵白白牺牲了性命!”波比低着头喃喃细语着,她知道这番话只有眼前的花花草草能听到,可是不说出来,她就觉得抑郁在心底十分难受。
加里奥听到了波比的哭声,从发觉波比离开的时候,他就偷偷从病床上爬起来跟到了这里。波比的低语传入了天生听觉灵敏的加里奥耳朵里,他想冲过去抱起波比,告诉她不用担忧,有加里奥陪伴着波比。
犹豫着,加里奥并没有这样做,他看了看自己,眼睛里看到的身体只是个丑陋的石像鬼,这样的家伙又怎么能真正分担可爱的波比的忧愁?加里奥振动着翅膀,飞上了高高的天空,每当觉得心里不舒服的时候,加里奥总爱用这样的方式来排解心中的抑郁。
一抹残阳,照射在盘旋在天空的加里奥身上,又反射到站立在地上的波比身上。略带余温的残阳让两个人的心开始有了一点温暖,波比抬起了头,看到了空中的加里奥,他也正在看着自己。
与此同时,山间隘口的诺克萨斯人正在德莱厄斯的指挥下清理尸体。那些德玛西亚士兵的遗体被随意的抛弃在荒野里,而诺克萨斯人的遗体则被找出来妥善埋葬起来。德莱厄斯数着墓坑的数量,一共有七十三名士兵阵亡,这个数量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阵地上一如往常的平静,没有过分的难过和悲伤。即使是最亲近的兄弟被杀死,也只是让诺克萨斯人轻轻叹息两声。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长久的军旅生涯磨练着诺克萨斯人的意志,悲伤没有意义,谁都知道下一个倒下的可能就是自己。
德莱厄斯用力的将两大碗饭扒进肚子里,在部署了执勤任务后便倒头大睡。一进入战争状态,德莱厄斯便把所有与战争无关的东西自觉地从脑子里剔除了,此刻满脑子都是如何打击敌人的他甚至来不及去想自己还被伤病折磨着的弟弟德莱文。
远处响起此起彼伏的喊杀声,这声音让许多刚刚进入梦乡的诺克萨斯士兵惊醒,大家纷纷走出营地来向远处张望,举起的火把和喊杀声在向所有人传递一个信息,北口的德玛西亚军队开始进攻了。
“睡觉,全部回去睡觉,如果你们不想明早在昏迷状态中丢掉脑袋的话!”德莱厄斯只是向远处眺望了几眼,便开始不耐烦的驱赶士兵们散去。
下山的路已经被德玛西亚军队堵死,绕道赶过去又会让这里的兵源拙荆见肘,他们现在的位置根本无法支援北口卡特琳娜所带领的军队,两支守卫隘口的诺克萨斯部队只能保持现在这种各自为战的状态。
现在德莱厄斯唯一能做的,就是指挥好自己麾下的这些士兵,带着他们死守住南边的隘口,至于卡特琳娜那边,她只有自求多福了。
士兵们在德莱厄斯的驱赶下返回营帐,没有人抱怨,大家都知道主将的决定是英明的,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以迎接明天德玛西亚人的冲击。
相隔不远的北部隘口阵地上,卡特琳娜正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德玛西亚人马上就要攻到阵前了,诺克萨斯士兵缓慢的防御动作让她感到十分不满。
“用你手中的武器,用你的身体挡住敌人!不能让他们前进半步!”卡特琳娜自己手持匕首,进入了阵地的最前沿,同那些最不畏死的诺克萨斯士兵站在一起。
“锐雯?!”顶在最前面的一个士兵看起来身形瘦弱,头盔中散落出来的秀发出卖了她的身份,是那个抗命不遵的学院兵锐雯。
“快点下去,你要在这里胡闹到什么时候?”卡特琳娜走上前去,一把拽住锐雯的后领,将她从阵地里向后退去。
“我不会离开的!”锐雯用力甩开卡特琳娜抓着自己的手,她看起来是真的生气了,就像一只母豹子一般发着脾气:“为什么我们学院兵要躲在后面?为什么同样是女人而你能冲到前沿我却不能?我的武艺不比你差!”
怒气让锐雯的前胸开始一起一伏,似乎胸腔里还有更多没有发泄出去的怨火。她不再说话,只是用仇视的眼神死死看着卡特琳娜。
卡特琳娜呆立在原地,动了动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她从来没有看过锐雯发这么大的火,这股气焰甚至让一向自诩最为嚣张跋扈的卡特琳娜都感到被震慑住了。
两个女人就这样直立着,互相对视着。良久,卡特琳娜才开口说道:“好吧,你愿意留下,那就留下吧。”
听到卡特琳娜这样说,锐雯心里开始沾沾自喜,她还处在没有心机的美好年纪,坏脾气就像年龄的特征一样来的快去的也快。面对卡特琳娜即将走开的背影,锐雯放肆地做起了鬼脸,她是这次冲突的胜利者。
“德玛西亚人可不像艾欧尼亚人那么好对付,一会打起来照顾好自己。”卡特琳娜的后背像是长了一双眼睛,似乎看到了身后沾沾自喜的锐雯。她留下一句忠告,便头也不回地向前冲去,冲向德玛西亚士兵最多的地方。
“我不会比你差的!”卡特琳娜已经走远,锐雯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不知道为什么,卡特琳娜刚才那句忠告让锐雯感觉心里暖暖的。锐雯紧握着自己的短刀杀进了混战中的人群中,朝着那些冲到最前面的德玛西亚士兵猛砍。
战争继续着,太阳已经完全落山。除了德玛西亚士兵手中星星点点的火把能将局部照亮,战场的更多角落都处在黑暗中。
诺克萨斯人与德玛西亚人在黑暗中依稀辨认着彼此盔甲的不同,毫不手软的击杀那些被看做是敌人的对手。
流淌的鲜血让战场上的腥味越来越浓烈,黑夜为残酷的战争抹上一层更加惨烈的味道,谁也说不清在这样无休止的杀戮中产生了多少同伴之间的误杀,战士们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意识:不停的挥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