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斜倚在美人榻上,慢悠悠的揉着太阳穴,向岚在一旁轻轻扇着扇子,微风拂过,小几上摆着的一碟新鲜花果,散发出阵阵清香。
“太后,皇后娘娘给您请安来了。”春喜掀开水晶珠帘,温声通报道。
太后睁开双眼:“哀家已经免了她的请安礼,怎么还是日日来,外头暑气重,快请皇后进来吧。”
向岚夸赞道:“皇后娘娘才是真心孝顺太后您呀!”
“真心还是假意,哀家又岂会不知!”太后嘴角浮起一丝意味深长的淡笑,“花茶也好,祈福也罢,到底只是做给哀家看的。”
听得珠帘响动,太后微微坐起身,向岚拿过吉祥如意四角软垫轻轻掖在太后身下。
“儿臣给母后请安。”式微走上前来,颌首行礼。
“好孩子,快起来吧。”太后看一眼向岚,向岚会意,忙扶了式微起来。
“母后身子可好些了?”式微沿着美人榻坐下,看一眼殿内化了一半的干冰,关切道,“虽说天气日渐炎热,但母后还是不要太贪凉的好,总要为自己的身子着想才是。”
“哀家知道。”太后牵起式微的手,“你这样的细心,若能用在皇上身上,岂不更好?”
式微略略低头,沉默了一会,抬起头,晦涩道:“母后,儿臣想求您一件事!”
太后笑道:“您难得有事求哀家,既然你开了口,不妨说来听听。”
“儿臣想求您宽恕了福妃。”式微的眼底有一丝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无奈,低低道,“自从您禁了福妃的足起,皇上便再也未曾来看望过您,这已是第十日了,儿臣不想因为此事,让您和皇上生了罅隙。”
太后淡淡道:“福妃管教无方,纵容环儿,甚至包庇宫人在宫里私自祭奠,犯下大忌,哀家给她个禁足的惩处,已是轻的了。”
随即太后轻叹道:“你只不想哀家与皇上生了罅隙,却不曾想过哀家真正的用意所在吗?”
式微微微一滞,却抬了头,轻轻道:“儿臣愚钝。”
“你真的猜不透吗?”太后收回视线,语重心长道,“明着看,哀家是循例惩处了福妃,但暗里,哀家都是为了你,福妃禁足,这一月里,正是你夺回圣心的大好时机啊!”
太后抚上式微的肩:“哀家的苦心,你分明是明白的。”
式微将心事尽数掩藏在长长的睫毛下,她的表情看起来永远是平和安然的,仿佛没有什么,是她所经受不住的。
她宽大的淡紫色水袖上,绣着水纹图案,却微微有些颤抖,她分明,又是不安的。
式微淡淡道:“太后,这一个月里,也许儿臣会因为没有福妃,得到皇上的人,那一个月之后呢,儿臣又该如何?”
式微说的心酸,脸上却是轻轻的笑意:“皇上不喜欢那样的儿臣,儿臣也不想变成那样低俗的女子,与其让皇上更厌恶儿臣,不如儿臣自己走开,至少远远看起来,还带着些距离美,还不至于那样的让人唾弃。”
“孩子。”太后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早知道她是外柔内刚的性子,看起来温柔美丽,实则倔强到了极致。
罢了,自己的这番苦心,算是白费了。
“皇上这会子在御书房批阅奏折,也该累了。”太后思忖道,“向岚,小厨房的点心可蒸好了?”
“早就蒸好了。”向岚接口道,“春喜还熬了碗碧粳粥,知道皇上不喜欢太甜腻,只加了些去年秋天晒干的桂花瓣,增一些香味。”
“春喜倒也是个心思伶俐的。”太后转而看向式微,“这糕点,你以你的名义送过去吧。”
式微正欲开口,太后接着道:“你也知道,皇上现在对哀家避而不见,若是他知道,这糕点是出自哀家宫里,必然不会食用,但若是皇后你的心意,皇上或许会领情也未可知。”
式微只得点头:“是。”
太后笑道:“踏雨,好好的送皇后出去罢。”
看着式微离去的背影,向岚看着暗自出神的太后,喃喃道:“太后为了皇后娘娘,可真是费劲了心思啊。”
太后重新闭上双眼,只唇角,漾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式微有些茫然的走着,翠珊接着食盒,亦步亦趋的跟着。
式微看着描金画凤的食盒,怅然道:“这样好的东西,只是,可惜了。”
翠珊疑惑道:“娘娘您说什么?”
“太后方才说反了,这食盒,皇上听说是本宫送的,只怕更加的不会收了。”式微看着甬道两边的碧树繁花,喃喃道。
“皇后娘娘的关切之意,都在这食盒里装着,皇上到底不是无情之人。”翠珊宽慰道。
式微淡淡道:“姑姑,本宫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本宫好,但什么事该做,什么话该说,姑姑应该比本宫更清楚才是。”
翠珊额上沁出细细的汗珠,低头道:“娘娘的意思,奴婢不明白。”
式微停下脚步,语气依旧波澜不惊:“那日本宫思亲难免,携了你去玉带河附近散步,玉带河极其偏僻,所以,永福宫的青儿才敢在那里烧纸祭奠环儿,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如何会传到了太后耳朵里?”
翠珊惊得跪下,请罪道:“娘娘恕罪,奴婢看不得福妃恃宠而骄,凌驾于娘娘之上,便寻思,若将此事回禀太后,太后必会震怒,惩处福妃,如此,娘娘便能扬眉吐气了!”
式微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扶起翠珊,叹息道:“本宫知道姑姑你用心良苦,你是想帮我,只可惜,却也害了我。”
翠珊愕然,式微却已加快脚步,向着御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