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我还沉浸在贺子芊的人给我们解围带来的欣喜与感激中,老周的几句话却让我不寒而栗。我一直以为这小女子只身一人从北京到济南,名为考察,实在是有些不太现实,暗中一定有人在保护她。如今这些人的露面,反而让老周十分不安。
“哎,老王,你还记得咱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时候吗?”老周一边偷偷看向那群人,一边小声问我。
“记得啊,当时你就像一个傻子一样的看着银行的天花板,一脸无辜的装纯,如果不知道你这人的,很容易被你这幅天真无邪的外表骗到,以为你是一个忧郁的少年呢。”我一边怀笑着一边回答。
“我去你的,老子我有那么拙吗?”老周眼睛一瞪,一副将要发飚的样子。我一看老周满脸通红的样子,更是乐不可支,指指他身后那些人。他似乎也认识到这时候发飚有失大雅,瞥了我一眼说了句“回去再跟你小子算帐”,我得了好处自然高兴得红光满面,心想着平时没少受到老周的语言心理双重压迫,如今世界人民算是解放了。
谁知老周的确没有心情陪我玩,她一脸严肃地说:“老王,我没有说是那一次,你仔细回想一下,咱在图书馆捣鼓那个铁盒子那会儿,这女子说的话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我看见老周眼睛里放射着精光,直愣愣的盯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哪儿还有心思去思考问题,于是直接摇头说不知道。老周轻轻叹了一口气,扫了一眼那群人说:“那时候我还没有把盒子打开,这贺子芊就说了一句‘看看盒子里的纸条’这种话是不是?”
我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样,于是慢慢点点头。老周看了我的反应接着说:“那个盒子当时是不是完好无损的?”我回答道:“当时从他手里接过来时,盒子缝隙周围都有一层防水蜡。虽然我对蜡不算十分了解,不过凭借蜡的氧化程度来看,我敢肯定,那层蜡绝对不会是一周之内涂上的。”
老周点点头说:“既然这样,她怎么就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一张纸条呢?”
老周这个问题一问,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寒而栗。仔细一想,果然正如老周所说,当时我们在并没有完全开启盒子的情况下,贺子芊却已经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假如这姑且算是她运气好猜中了,或者说是她的角度可以看见盒子里的情况,但是从银行开始到这里,她似乎一直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像一个知道结局知道具体计划的指挥员指挥着我们每一步的活动进行。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这有着一副天使般面容的女子是一只魔鬼。
我看了看老周,悄悄指了指不远处那帮人,询问他下步应该怎么做。老周微微摇摇头,轻轻说了一句“见机行事”,说着那群人就向我们走来。贺子芊走向我们说:“老周,老王同志,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她一指身后的人,我才发现不知道何时,五个人只剩下四个,另外一个不知所踪。
老周看我的眼神定的地方不对,立马咳嗽几声,把我的注意力吸引到这些人身上。面前这四个陌生人里,有一个戴眼镜的文弱书生模样名叫唐演的人自称九州国家故宫博物院研究院;他身边一个看上去十分衰颓的秃顶老人名叫陈希治,没有和我们说明他的身份,不过其他人都一声接一声的喊他“陈老”,看样子地位不低。
剩下的两个人似乎是苦力级别的人,名字后边没有任何头衔。不过看他们穷凶极恶的样子和夸张的肌肉,怎么看也不像是从事文物工作的文弱学者。
贺子芊向我们介绍完他们,又将我俩一一介绍给他们,然后她哈哈一笑说:“既然大家都是同行,现在看着同行有难,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吧。这样吧老周同志,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不如你们带着我等去你的地方过一夜,把你所掌握的消息和我们具体说说,我们协力来侦破起案子。”
只见老周做了一个生不如死的、不哭还难看的表情点点头,眼睛很不满的说:“看样子老周同志很是不乐意啊。”老周连忙摇摇头说:“不是不是,上边专门来找的专家帮我们,我们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乐意?我这是急着上厕所呢。咱话不多讲,马上随我们会单位吧。”说罢老周边扯着我往外边走去。
我不知道这小子卖的什么关子,不过现在被人家用枪顶着自己也没有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如果真若是回到博物馆,我心里还会更安稳一些,毕竟那里才是真真正正的自己的地盘。
老周临走时装着蹲在地上系鞋带,趁别人不注意,我看见他悄悄的从地上捡起什么飞快的揣进兜里。我知道他一定又是发现了什么,我与他相处近二十年来所知,凭借他的严谨,在外边系鞋带还是我头一次见到。从前我与他在一起,就算真是山崩了我也没见他这样心事重重。也许老周真的从这些人身上发现了什么,让他如此不安。
回到博物馆,那些前来勘测现场的专家已经该吃饭的吃饭,该睡觉的睡觉,该逍遥的逍遥去了,闻着办公室里同事吃的盒饭散发出的香气,奔波了一天的我顿时觉得一种窒息的劳累感涌来。
李钰正抱着一桶泡面“哧溜哧溜”的吃着起劲儿,看着我和老周带着五个陌生人进来,连忙放下碗过来迎接我们。“哎,怎么王部长,才一天不见就整了这么个花姑娘回来?士别三日真是当刮目相看啊。”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小子还认准是我了啊,你咋不说是周主任的?”
他“嘿嘿”一笑说:“不是我说,就凭周主任的姿色,嘿嘿……”
老周一听李钰敢这样说,大喊一声“你这小兔崽子敢这样说”,追着他就满办公室跑,都得一屋子人哈哈大笑。我心想别人拿着枪盯着你们老大脑袋呢你们还这么欢实,立马吭吭几声说:“行了,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这么不老实,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几位都是中央派下来协助咱们调查‘天字一号’案的专家。”
那些同事一听,立马用一种敬仰的眼神看着眼前五人。我心里暗喜调侃他们的机会来了,于是装作恭敬的样子对秃老头说:“陈老,您看大家是这么崇拜你们。我们这个麻雀都不拉屎的地方别说是中央派来的专家,就是一般专家,一年到头来连根毛也看不见几根。趁着这个美好的夜晚,您难道比想说几句吗?”
这个秃老头一看就不是会说场面话的料,被我这么一激,脸色“刷”的一片煞白。一边强颜欢笑的看着身边仰视他的人,一边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呃,这个……这个……很高兴能在这里遇到大家,我们……我们都是同行,应该一同为相同的理想努力……”
听惯了领位美轮美奂的讲话大伙儿,一听到老头这番话顿时觉得狗屁不通,无论是从气势上还是从措辞上都和那些演讲专家差了一大截,瞬时间大家变得强忍欢笑。我一看达到我预期的效果,看了老周一眼,老周也忍着笑,正向我竖大拇指。我立马给了老头一个台阶:“专家们远道而来,已经奔波了一天。小陈过来,快给五位专家找几间房间安顿下来,小吴你去聚贤楼订一桌……”
我还没说完,贺子芊突然打断我说:“王馆长,山珍海味就免了,粗茶淡饭就行。我们还急着看看案子的线索呢。”
“唉,不用那么着急嘛。”老周接道,“时间有的是,关键是别让陈老累着。”大伙也听出了话中有话,立马跟着点头称是。贺子芊一看这种情况,也就没有坚持,跟着小陈向会客宾馆走去。
老周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突然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石头和几片碎木,招呼检验科的赵平说:“小赵啊,麻烦你尽快拿去化验这两样东西,别的先不讲,先把这两样东西使用的年份给我检测出来。”赵平点点头,立马领着手下去了。
老周轻声对我说:“老王你随我来,我有一些事情对你说。”说完便朝着二楼走去。我招呼同事该干啥干啥,跟着老周上了二楼。
他一进门就立马把门反锁上,趴在门上听了好久才说:“老王啊,这次事情可大了。”
我看他一脸苦瓜样,忙问到底怎么了。老周点了一支烟说道:“说实话,小时候我没啥玩儿的,就整天听风吹来吹去的声音,所以我这对耳朵还算灵光。”
我一听心想他这是唱哪一出啊,立马想打断他。他伸出手阻止我说:“你先别急,听我慢慢和你讲。其实他们在那个屋子里的谈话我还是听到了一部分,他们说这个世纪钟庄园其实是一个幌子。”
我说哇塞老周你也太牛逼了吧?老周“呵呵”的笑着说:“那是,咱是谁啊。”接着他深吸了一口烟说:“他们似乎在那个庄园的前身——一一座晚清大官官邸里发现了什么,于是自己耗资修了一个庄园,就是现在这个样子。最重要的是,咱们俩是他们计划中的意外。”
我一听到吸了一口冷气,问道:“难道咱们俩……”
老周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接着说:“不知道你有没有观察到,这些人衣服上都有一个标签。这个标签对于你这考古后台工作者来说可能十分陌生,不过作为我这种老土狗,这个标志曾经是我们最最向往的梦想。可以说如果得到了那个,什么名誉地位全都不在话下了。”
老周看着我疑惑的看着他,神秘的问:“听说过‘第十九特殊工作小组’没有?”我听到这个番号瞬间觉得血脉喷张,头皮发麻。“没错,那个标志曾经也是我的梦,我看过无数次,绝对不可能认错。”
我听说过建国初期,国家曾经秘密建立过一支极其特殊的考古队,其成员个个身怀绝技,身世神秘。曾经无数被看做是考古界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只要他们出马便都能迎刃而解。后来在一次保密度极高的工作中,第十九特殊工作小组的全体成员突然与总部失去联系。接着五天后,三具身穿工作服的高度腐烂的尸体出现在总部门口。
后来据说没面到他们失踪的那天,中央都会接受到一段类似于幽灵电波一样的讯号,中央多次接通,那边却从来没有人回答,只有滴水的声音。这样一个组织,竟然会出现在我们的地盘中,实在是不能不令人毛骨悚然。
“会不会是他们对那个组织的崇拜,所以弄上那个图案?”我还抱有一丝侥幸。
“不会,那标志,除了……”老周一句话说了半截,突然语气一变悄声说道:“别出声,门口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