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花阁在大明宫三清宫东南一里处,建在一座高台之上,北望可见巍峨壮美的三清宫,南面可以俯瞰太液池,建筑规模虽然不大,但装饰的新颖别致,糅合了南北东西建筑的风格。这是文宗为自己最宠爱的杨妃专门修建的别院,也是自己歇宿最多的寝宫之一。
销金帐中,文宗正气喘吁吁地趴在杨妃身上行云播雨。自从扳倒了王守澄,文宗突然就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岁,做起这种事来,越发显得得心应手。他再也不用担心见到杨妃那双渴望幽怨的眼神了。
文宗李昂从兄长敬宗那里继承大统已有七年,这七年,自己没一天过的顺心,外有藩镇骄横难制,内有王守澄处处掣肘,朝臣们拉党结派,相互倾轧,四邻异族虎视狼顾。就是这后宫也是勾心斗角,妃嫔们眼望着高高空悬的后位,不知闹出了多少风波。
李昂一直在隐忍一直在退让,才二十六岁的他,内心却已提前的苍老衰败了。他把这些原因统统归结为皇权旁落,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曾拥立自己登上皇位的王守澄,此人貌似忠贞恭顺,实则包藏祸心,对自己阳奉阴违,自己继位后不久就想除掉他,但一直未能如愿。
王守澄不除,李昂的心头始终就压着一块大石头,食饭不香,安寝不眠,后宫三千佳丽他也只能冷落一边,好在还有一个善解人意的杨昭容能给身心俱疲的自己带来一点慰藉,但每次看到她那双渴望期待的眼神,自己的心里就一阵愧疚,只好拼了老命去应付她。虽然每次杨妃都表现出心满意足的样子,但李昂心里清楚,这只不过是善解人意的她在安慰自己而已。
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王守澄倒了,自己心病除了,大唐的天空突然亮了,自己突然变回了十年前做江王时的雄心壮志。昨晚事毕后,杨妃含羞递给自己一张纸条给自己,说什么“郎君太痴猛,妾身已不堪,祈假三日”,李昂虽然明知她是在恭维自己,但这个马屁拍的舒服透顶。
李昂哈哈一笑,却起身跳下了床,“臣妾不让你走,”杨妃赤条条地跳下床搂住了文宗的腰。
“别闹了,朕还有要事要办,你乖乖的先睡吧。”李昂抚摸着杨妃柔嫩的脸庞,心里也有些不舍,“朕答应你,办完正事就回来。”杨妃温顺地点了点头,乖乖地躺回了床上。
走下雨花阁玉阶时,随侍太监李好古凑到文宗面前,指了指自己的左脸颊,小心提醒道:“陛下,唇红。”文宗的脸上满是杨妃的红唇印,李好古掏出手绢正要上前帮他擦掉,文宗呵呵一笑,自己动手用衣袖擦了去。
延英殿中李训正在仔细地查看廊柱的质料和工艺技法。
“爱卿,这么晚要见朕有何要事啊?”文宗皇帝十分随和地走进殿中,向李训招呼了一声。
李训吓了一跳,往常皇帝出现前都有太监高声通报的,他赶紧行朝拜大礼。
“免礼,赐坐。”这些日子文宗皇帝对李训和郑注的礼遇往往超过常例。
“谢陛下,”李训并不推辞,从文宗皇帝红扑扑的脸色和疲惫但满足的眼神可以判断,后宫那位妃嫔那里刚刚得到了滋润。这个人多半是杨妃,想到杨妃,李训李训心里升起一股冷气,他虽然只是在宴会上见过杨妃两面,但李训却对此人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个人温顺谦和的面容下却藏着一颗不甘寂寞的心,李训隐隐感觉到这个小女子不简单,她又充分的能力将某个大臣的一切荣宠富贵化为过眼云烟,甚至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李训暗暗下定决心,等手头的这个计划一完,一定要将她变成自己的盟友。
“陛下,今日在东市发生了一件怪事。臣闻之不得不报。”
“何事?”文宗还有些沉浸在刚才的翻云覆雨的喜悦中,现在在他的心里,绝对没有什么事,可以难住自己的。
“左军两个小校俞澄、张海率兵杀了京兆逻卒三十人,还逼伤了宜春公主。”
“这——”文宗悚然而惊,刚才的甜蜜回忆荡然无存。他的脸色突然变得铁青: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仇士良也太无法无天了,朕定要严办他。”
“陛下息怒。”李训不慌不忙地说道,“臣以为,仇士良这么办,是走投无路才是出来的下下之计。”
“何以见得?”
“陛下请降,当街杀人,逼伤公主,这是多么大的罪。陛下完全可以借此机会拿下他仇士良,届时满朝上下,谁也不会为他说一句话。”
“哦,这倒也是,”文宗皇帝不由地点点头,仇士良终究不是王守澄,自己若真下了决心办他,也不是办不了了。
“爱卿以你之见,他此举用意何在呢?”
“回陛下,臣以为他是想借此看看各方的动静,他越是弄不明白宫里的动静,心里就越是惊恐,不得已只得出此下策。”
“打草惊蛇。”文宗呵呵笑道,这其实也是李训想说而不敢说的词眼。
“任尔风起云动,我自不动如山。”文宗对自己能一眼看破敌手的诡计而沾沾自喜。
“陛下所言极是。”李训随身附和道,其实这也正是他心里想让文宗做的。
“这件事,你还是要盯一下,罗立言那边你要打个招呼,出了这种事,他不是一点责任也没有。”文宗不动声色地说道。
李训心里猛然一惊:原来皇帝早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在人卖弄的小丑一样,自以为是。
“夜深了,爱卿回去休息吧,要爱护身体啊。”
文宗最后的一句话让李训得到些许安慰。他暗暗地擦了擦汗,三拜而退。这一回,文宗坦然接受了他的跪拜。
李训走后,李好古凑过来轻声问道:“陛下还回雨花阁吗?”
文宗微微一笑,指着李好古的鼻子,笑骂道:“朕再回去,身子就被掏空了。摆驾玉符殿。”玉符殿是太子生母王妃的寝宫。李好古嘿嘿一笑,皇帝的心思他又岂能不知呢?杨妃以色得宠,王妃以德得宠,身为男人好色是本性,身为人主总要讲些德性吧。
执刀守候在殿门口的是新任金刀卫统军校尉祁墨。
自从马球场事变后,文宗皇帝对龙骑和金刀两卫的进行了大改组,两卫都不再设监军使。郎将和正将不再领兵,只作为赠与军中大将的一种虚衔,增设统军校尉官职,品级定为从六品。金刀卫中除天、地、人三队中部分士卒是太监外,其余全部从亲贵弟子中选任。
殷桐香任龙骑卫统军校尉,祁墨任金刀卫统军校尉。
“陛下摆驾玉符殿,祁将军快准备吧。”
“哦,不回雨花阁了吗?”祁墨有些惊讶,李好古笑了笑,“不去了,陛下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