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庆宫,位于长安城东春明门内,原系唐玄宗登基前的藩邸。后屡经扩建,成为玄宗听政之所,号称“南内”。宫殿东面沿着长安城的东城墙筑有一道夹城,使其可直接与大明宫、曲江池相通。
杨昊喜欢兴庆宫的原因有三个:一是离家近,西宁侯府所在的崇仁坊与兴庆宫之间只隔着一个胜业坊;
二是诗仙李白在兴庆宫的沉香亭留下千古名篇《清平调》:“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杆。”
第三,兴庆宫是唐玄宗和杨玉环生活过的地方,若是没有安史之乱,两个人的爱情故事足可流传千古。
有了这三条理由,杨昊对去兴庆宫当差竟一反常态地积极起来。
大唐的制度很讲人性化,去兴庆宫报到之前,杨昊得到了五天假期,这五天时间里,杨昊除去拜新别旧的两天外,又用两天时间应付来道贺的朋友,同时去殷桐香、祁墨等升迁的朋友处道贺。
还剩下最后一天,杨昊决定无论如何要休息一下。
对于这次转任金吾卫左司戈的原因,杨昊严格按照宫里统一口径向外宣传:因为马球比赛中表现优异,龙颜大悦,故而得到升转。
祁玉显得异常兴奋,她仔细地询问了整个比赛的每一个细节,杨昊如实以对,自己确实打过比赛,如实说就信了,根本不需要编造什么。祁玉听完了,低头想了一阵子,又问道:“就这些?”杨昊笑道:“就这些,没别的啦。”祁玉伸出手指在杨昊额头上戳了一指,轻声说道:“原来这官职是你们集体拍马拍回来的。 我还真以为是你们赢回来的呢。”
杨昊回家的当晚,依旧在书房安歇,仍是小鱼在外间陪房。第二天晚上,祁玉让灵儿亲自下厨弄了几个小菜,留杨昊在屋中喝酒。这期间她只让灵儿一人在身边服侍,杨昊不忍拂她好意,所敬的酒统统喝光,不觉间就多喝几杯,一时竟昏睡过去。
等到他半夜醒来,却发现自己竟躺在灵儿的床上,灵儿赤身裸体睡的正香,杨昊惊恐万分,慌忙抱起衣裳逃回了书房。小鱼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慌忙起身来开门,杨昊指着脸大骂道:“只顾忙着死睡,我没回来你就不知道去找找吗?”小鱼闻言满脸委屈,鼻子一酸泪水就下来了,她抹着泪说道:“是你自己说要留下来,能怪着我吗?”
杨昊觉得事有蹊跷,忙问缘故,小鱼却不干了,哭着说道:“反正都是我的错,你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将来进了宫,反正也用不着我们了,干脆一顿打死算了。”杨昊听了这话,心中倒是一阵酸楚。过两天自己就要进宫值宿,自然不能携带下人,小鱼和小四突然变得无事可做。二人这两天一直闷闷不乐,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前程将是如何。
杨昊赶紧好言宽慰,小鱼哭泣许久才止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杨昊忙拥着她进了被窝。原来祁玉邀杨昊在屋中喝酒后,小鱼曾经去找过他。第一次被灵儿挡了回来,第二次去,房门紧闭,杨昊在屋里说:“我今晚就歇着这了,你不要再来烦我。”小鱼当时又羞又气,一路抹着泪跑回书房,大哭了一场才睡下。
杨昊听了这话,许久不言,他记不起来自己是否说过这话,但从自己醉酒后躺在灵儿的床上来看,多半是说过。于是他狠命地拍了拍头,骂道:“真是酒后误事,这劳什子,往后再也不能喝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正午,碧玉、淑清两个丫鬟突然来书房搬杨昊的行李,杨昊大惊,忙问其故。碧玉笑着道:“恭喜公子爷啦,祁玉姑娘跟夫人说了,让灵儿姑娘开脸服侍公子爷,以后就搬回正房去睡,不必睡在这儿了。”
杨昊大惊,忙来请章夫人收回成命,章夫人笑道:“这也是她的一番好心,你又何必拂人心意呢?我看灵儿长的也周正,性子也好,做个陪房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再说你已经占了人家的身子,总要给个名分吧。”
杨昊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应承下来。章夫人看他闷闷不乐,又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放不下小鱼,既然放不下,索性一起收了房,也免得你进了宫,心里还牵肠挂肚的。”杨昊急问道:“那晴儿呢?”章夫人顿时黑下脸来道:“真是个孝顺的好儿子,娘统共就这一个称心的人,你要弄过去?”杨昊叹道:“其实说来说去,儿子觉得最对不住的还是晴儿。”
章夫人听了这话,颇多感慨,她握着杨昊的手,低声宽慰道:“你放心好了,娘会把她留给你的,不过眼下你还是先把那三个侍候好吧。”
收小鱼和灵儿入房,比祁玉的婚事办的更简单,原因是二人都是家中的奴婢,比之祁玉是良家女子出身的,又低了一级。收房后,两人可以正大光明地陪侍主子了,除此之外,每人每月的月钱翻了一倍,穿的衣裳也比丫鬟们体面些。所谓陪房不过如此。
五日假期一晃而过。最后一晚,杨昊将三人叫到一起,说道:“我以后不能天天回来,你们三个人在家,凡事还是要以和为贵。”
祁玉闻言不禁嘿嘿冷笑,说道:“这话说的好不伤人,倒像我是那不能容人的河东狮,生吞活剥了你的小鱼,你只管进你的宫,回来时若她少了一两肉,只管从我这割去补上,你要心疼我们母子就从灵儿那割也行。”
灵儿冷笑道:“你们吵嘴何必把我扯上?小鱼姐姐不能受委屈,偏我就能受得?也太欺负人。”
杨昊笑道:“你们三个只管斗,你咬我一口,我踹她一脚,只要不闹出人命,烧了房子,我都没话说。”
三人齐声喝道:“闭上你的乌鸦嘴!”
四更时,小四来叫杨昊起床,杨昊早已穿戴整齐坐在床头跟小鱼说话,小鱼昨夜喝了两杯酒,睡觉时又掉了被子,因此嗓子有些发痒。
三更时来喊杨昊起夜,杨昊听她连连打喷嚏,用手一摸,额头有些发烫。于是赶紧让她躺倒,将王太医配制的清热解毒丸拿了两粒给她服下,又叫她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不要动弹。
“爷,该启程啦。”小四在门外轻轻唤道,不知怎么的嗓子眼就有些哽咽。
“我走了,你躺着不要动,回头让小厮去请王太医过来瞧瞧。”
“你去吧,公子爷。”小鱼忽然眼圈就红了,“多保重身体。”
杨昊心里突然有些不舍,握着小鱼的手久久不肯松开。“我走了,你保重。”杨昊狠心松开小鱼的手,转身走出屋门。
屋外一片漆黑,夜空寒星点点,长安城仍在熟睡。
大街上三三两两走着上早朝的官员,多半骑马,少数步行;有仆人打灯笼引路的,也有自己提着灯笼的,不少人手里拿着馒头、包子、花卷、饭团边走边吃。
小四扛着行李卷,杨昊提着灯笼,主仆二人穿过清冷的大街,来到春明门外夹城内的值守兴庆宫金吾卫别院。
金吾卫长史年濠,站在值房前等候,长史的值房在大明宫仗院内,年濠出现在这无疑是专门为了迎候自己来的。
这让杨昊有些受宠若惊,论官职长史大过左司戈,论资历年濠从军二十余年,镇守边疆十余年,是个地地道道的老军头,自己不过是没进过军营的后生晚辈。
“大人亲临,卑职万不敢当。”杨昊跪拜道。
“你不必客气,我奉韩约将军之命前来迎接你。”年濠扶起杨昊,接过身后随从奉上来的一口横刀,转交给杨昊:“此刀乃皇上所赐,请跪受。”杨昊大喜,忙跪地接过佩刀。
刀长近一米,厚脊直刃,形制与金吾卫配发的横刀并无二致,但刀柄末端却用黄金装饰,上面用小篆刻着“金吾卫杨”四个字。众人见了都面露艳羡之色。
一名从八品金吾卫左执戈能得到皇上钦赐佩刀,这是何等的荣耀!或许这才是年濠亲自赶来的缘由。
年濠扶起杨昊,笑道:“来我给你们引荐。”杨昊早已经注意到,年濠的身侧站立着四位军官。
“中侯宇文敬,兵曹参军魏芳,执戟张同亮、季敏飞。兴庆宫由韩约将军亲自统管,只是韩将军公务缠身,不能事事亲为,这里就拜托各位兄弟啦。”
“长史大人放心吧,我们会侍候好杨大人的。”张同亮挤眉弄眼道。
众人一阵大笑,年濠也笑了,就此拜别而去。
众人中以宇文敬官职最高,他年纪也最长,一面要季敏飞领着小四去安排寝室床铺,一面挽着杨昊的手进了值房,值房里有一盘制作精美的兴庆宫模型,宫墙,宫门,殿台楼阁,道路、河流、湖面标识的一清二楚。这让杨昊有些意外。
“咱们长话短说,兴庆宫占地两千亩,卫卒四百四十九人,宫女太监两千四百三十人,除太皇太后外,宫里还居住着两位太妃与三位公主。兴庆门、金明门、金花门、初阳门、跃龙门、通阳门、明光门有左监门卫派员七十三名,各殿驻守一百零三人。地大人少,捉襟见肘啊。”
“卑职听候将军差遣。”
宇文敬点点头,心里落下一块石头,杨昊来之前年濠跟自己简要说过他的来历,西宁侯独子,长安城里的小太保,敢在大明宫里殴伤驸马余晨湾。宇文敬的心里已经将杨昊归为狂妄不羁、难以管束的部属之类。
可是面前的杨昊却是一个谦和知礼的君子,宇文敬暗中观察过杨昊的这种态度是内心的真实表露,而非特意装出来的。
“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请杨将军负责龙池角东北沉香亭和百花园一带的巡守警戒,具体界限待会让魏芳、张同亮与你一起去现场划定。”
杨昊看了看宇文敬圈画的区域,凭感觉这里将是一块风景宜人的地方,而且这里殿阁稀少,应该是一块比较轻松的区域。
“卑职遵命。”杨昊应道。宇文敬的心彻底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