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楚江身旁的公冶玉,在见证了楚晨短时间内,让这一千亡国之士归了心。
内心对于楚江,也是有了新的看法。
之前,他认为是楚江做事恪守本心,刚正不阿。
不像其他贵胄公子那般不学无术,为人傲慢。
除此之外,也是因为两个庶出的惺惺相惜。
但她从未觉得楚江是一个心思缜密,智谋超然的人。
但自京城到凉州一路走来,她似乎有一种感觉,仿佛楚江像是换了一个人。
公冶玉觉得,可能是母妃的死,对他打击太大。
连带楚皇的无情,足以让一个人从内心发生改变。
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少年了!
楚江安顿好一千青云卫,便和公冶去了他们的屋子。
这屋子里面也是被提前打扫地一尘不染。
屋内摆放着十分简单的家具。
屋子正中摆着一张方桌,配着四把凳子。
靠墙砌着一张宽敞的土炕,靠近火炕是一个泥炉。
除此之外,便无他物。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天逐渐黑了下来,气温以能感知到的温度骤降。
楚江在院子中亲自劈了一些木柴抱回了屋子。
公冶玉用楚江劈来的柴火烧起泥炉。
煮上一壶掺杂着泥水且发黄的“清水”。
因为冬季刚过,火炕不用烧火,泥炉也只作煮饭烧水之用。
二人洗漱过后,准备睡觉,楚江却发现一个头疼的问题。
那就是这屋子里面拢共就只有一个炕。
“你睡土炕,我打地铺。”
而今已是阳春三月,夜里睡在地上,并不算冷。
公冶玉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选择跟着你,那就要和你同甘共苦。”
“我们都睡炕。”
楚江不禁鼻头一酸,这一路颠簸走来。
对于从未出过远门的公冶玉,也是不易。
她似乎永远都那么体谅人。
楚江点了点头,也没再拒绝。
二人头一挨到枕头上,便睡着了。
今日舟车劳顿,他们实在是太累了。
半夜,公冶玉的梦里。
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她爹手提一把菜刀,目光阴冷。
一边大骂她不孝女,一边要砍她。
她急切且恐惧地喊着娘。
但就是不见任何人站出来替她阻拦。
她摔倒在雨中,无助地看着菜刀落下……
从梦中惊醒的公冶玉脸色煞白。
窗外雷电沉闷,凉州的第一场春雨哗啦啦地打在窗棂上。
楚江睡得很轻,听见公冶玉轻声的啜泣,便也醒了。
他看着少女湿透了的眼眶,便赶忙用手替少女拭掉泪水。
“怎么了?”
公冶玉说出了自己方才做的梦。
而后问楚江:
“我和父亲从此划清界线……我是不是做错了?”
楚江长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公冶玉。
虽然知道她性格坚强,可坚强不代表没有柔弱。
这个十六岁的女孩背负的压力太多了。
庶出的女儿身,让她本就不受自己父亲的待见。
从小缺失父爱。
冰冷的屋内,少女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几点晶莹的泪花。
楚晨紧紧握着少女的手。
“你没错!”
“你对你父亲,谨小慎微,懂事乖巧,你做到了一个好女儿该做的一切。”
“可你爹却因为你是庶出,便从未考虑过你的感受和想法。”
“今后你跟着我,我发誓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丝委屈。”
“而你在公冶家受到的不公。”
说着,楚江双眼如炬。
“日后,我都要替你讨回来。”
公冶玉突然笑了,她觉得自己跟着楚江来到凉州,就是这一生做得最对的选择。
“接下来的日子,你这个北凉王想要做些什么?”
公冶玉扑闪着长长的睫毛,问楚江。
楚江心中,早已有谋划。
“今日,我向凉州众官员立威,今后我的王令,他们不敢不听。”
“但光这些官将首脑听令于我,是没用的。”
“关键需在民众之间树起威信。”
“只有让百姓信服了,那政令才能推行得开。”
可等公冶玉问楚江,他具体要怎么做。
楚江却狡猾一笑,不再往下去说,就说让公冶玉拭目以待。
随后二人听着绵绵雨声,又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微亮,院外的公鸡一打鸣,二人便醒了过来。
烧起泥炉烧了一壶热水,简单吃了些刺史府送来的麦面馍。
便急急忙忙出了刺史府。
赵炎则是带着十几个青云卒随行,保障楚江的安全。
毕竟太子和楚皇还惦记着楚江这颗人头呢。
簌簌小雨才停,街道如洗。
干燥的凉州城空气变得十分清新。
在街上逛了好大一圈。
楚江最终驻足在一个石匠铺前。
命人用车拉了一块重逾八百斤的石料。
运到了放在刺史府门前。
随后又请来三个石匠,将这石料凿成了一个简易的石磨。
巨大的石磨看上去,就算是架上两个牲口,未必能拉动。
随即,一个轰动全城的消息传开了。
新来的北凉王八皇子张榜文了。
北凉王王令:
本王于刺史府门前,设下石磨一方,重达八百斤。
非寻常之力能够撼动。
若有百姓能推动此磨者,当场赏赐银两五十!
一时间,整个凉州城内的百姓议论纷纷。
茶馆之中,一群人喝早茶的人。
正讨论着这进来就藩凉州的八皇子。
一个皮包骨的老头在人群中捧着一个小茶壶故意压低声音道:
“我听人说,这新来的王爷,似乎是和太子不对付,才被贬到我们凉州的。”
一个店小二掺和进人群:
“这消息准没错,咱们凉州如此苦寒,从前可从未有王爷来就藩,若不是得罪了太子,谁会来我们这穷苦之地。”
坐在一旁的一个商人冷笑几声:
“你们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们,是因为咱们这新来的北凉王当朝顶撞了当今皇上,才被贬的。”
听闻此言,整个茶馆里顿时陷入了寂静。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那小二反应迅速,直接走过来,将那商贾打扮的人拉到一旁。
“客官,你这话可不能在这说!”
于是,众人又从楚江为何来北凉就藩的话题。
换到了楚江今日贴出的告示。
“搬动石磨就给钱?”
“不信你去看!告示就在街头贴着呢。”
那人眉头紧紧皱起,有些不相信。
“搬个石磨就赏银子五十两?”
另一人点点头。
那人闻言就要前往刺史府门前瞧个究竟。
谁料其他一群人讥笑道:
“那八百斤的石磨,你这细胳膊细腿能推得动?”
“再说了,就算有大力士推动了那石磨。”
“那王爷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给人五十两银子。”
那人一想也是,且不论自己推不推得动那八百斤重的石磨。
就光是五十两银子,都够买上百担白米了。
而今整个凉州还欠着其他州府上万两的银子。
这恐怕不过是那还未及冠的王爷说出的一句戏言罢了。
但最终,他还是跟着众人往刺史府门前走去,想看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