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村头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有人看见自家小子也在,脸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本来是来看笑话的,结果自家孩子也是笑话,这谁能干?
纷纷都朝田里喊:
“小五子,你在干啥呢,给老子上来。”
“栓柱,你个狗东西,让你别跟小浩子屁股后面野,讲不听咋地?”
……
这些孩子一看家大人都慌了,可是却没有一个走的。
更有像李栓柱一类脾气比较倔的,还梗着脖子回嘴:“不上去。
李浩说了,咱们年轻人就要干大事,要争一番富贵,不能像你们一样穷一辈子!”
村头的大人们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
“你个混账东西,狗都不嫌家贫,你还嫌老子穷,老子再穷也没饿死你!
你给老子上来!”
“不上来。
李浩说了,等把菜种出来,卖了钱就能买肉吃!”
“吃你奶奶个腿,这马上就要入冬了,种哪们子菜?就是种了菜,又能卖几个钱?”
“快给我上来,一天到晚跟这小子疯,还吃肉,吃屎都赶不上热的!”
“你们懂个屁,谁说冬天就不能种菜,李浩说了,皇帝家里有个叫温……温啥监的地方就是专门冬天种菜的。”
“就是,你们什么都不懂,冬天种菜才值钱呢,这叫物……物啥希鬼!”
一群熊孩子一口一个“李浩说了”,把李浩忽悠他们的词全都给搬了出来,只是一个个全是文盲,碰到陌生点的词汇,瞬间就变的稀碎。
而这些大人们更是文盲加十级,能听懂这种中译中才有鬼了。
倒是一句“皇帝家”把一群泥腿子给唬了一跳,纷纷像吃了脏东西一样,一阵呸呸呸,然后纷纷呵斥自家小子。
“别胡说,什么皇帝家,皇帝家也是咱们这些庄户人家能随便说的,皇帝家怎么样,他李浩又晓得!”
这下众人更加觉得李浩疯了,也越发笃定,不能让自家孩子和李浩胡闹了。
而李浩也被吓了一下。
虽然按照历史进度来说,如今李世民不久前已经登基了,作为一个明君,应该不至于因为老百姓提一下皇帝就降罪。
但这种事谁又说得准呢!
不过还好,这里没有外人,说了也就说了。
这样想着,他下意识的往左右和身后看看。
这一看不要紧,却把他给吓一跳。
就在不远处,居然真有一行人驻足朝这边看。
为首一人端坐马上,气度十分不凡的样子。
见他看过来,居然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李浩一愣,随即微微松了口气。
看这态度,应该没有为难的意思。
当即也点点头,旋即意识到这是大唐,对方和自己的身份,这样不合适。
于是便改成了拱手微微屈身行了一礼。
他也不知道礼节对不对,但态度应该是传达了。
谁知那人见他如此,竟好像有些意外,然后转头对身后的一个骑士说一声什么。
那骑士做了一个领命的动作,随即翻身下马。
居然大踏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李浩见此,有些惊疑不定,不知什么意思,只好不动声色。
而一众村民也没想到居然有外人打此路过,而且看那为首之人,衣着神态,似乎还是一位贵人。
又见那骑士过来,众人下意识的都屏住了呼吸。
那骑士也没理会众村民,径直走到田垄边,看了一眼田垄间的情形,随即朝李浩微微笑道:“少年郎,我家阿郎唤你过去问话。”
虽然是微笑,但语气神态却自然的流露出一丝居高临下的味道。
李浩也知道这个年代阶级分明,人家这样怕已经算是客气了。
所以也没矫情,只是笑着问道:“不知你家郎君是谁家贵人,唤小子又有何事询问?”
那骑士似乎有些意外,随即呵呵一笑道:“你这少年好大的胆子,既然知道我家阿郎是贵人,让你过去就过去,怎么还敢问东问西?
随我来吧。”
说了一句随我来,便自顾自的转身往回走。
艹~……李浩心中一声低骂。
却也只能无奈。
李旺却有些紧张,喊了一声,“二郎?”想要拉他。
李浩却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惊慌,“不过是路过的贵人叫我过去问问罢了。”
说着便跟着那骑士,朝那一行人走去。
片刻来到近前。
“乡野小子,见过贵人。”
李浩一边不动声色的行了一礼,一边悄悄的打量了这一行人一眼,心中暗暗猜测这些人的来历和各自身份。
首先是那贵人,坐于马上,三十岁左右,看着气度不凡。
除这中年贵人之外以及几个背弓跨刀的从人之外。
还有一个神态有些倨傲的老人,以及四五个少年。
看见他,这几个少年有的颇为好奇,有的不理不睬,还有两个低眉顺眼,衣着也比较一般,应该是书童跟班一类的。
从这些细节他隐约能明白这几人各自的身份,但却没办法判断来历。
不过他目光一转,却在这些人骑的马匹屁股上面看见了一个烙印。
依稀是个“杜”字。
李浩心中一动,记起来,好像如今的大唐名臣杜如晦似乎就是杜陵县人。
难道……
他正琢磨着,那马上的贵人却忽然呵呵一笑问道:“少年郎,可看出了什么?”
其余一众从人也是轻笑,都有打趣之意。
李浩虽然被人看破了小动作,却并不慌张,对众人的笑声更是听而不闻。
虽然大概能够猜测到这些人的来历了,但是却没有打算卖弄。
闻言只是坦然的道:“小子只是乡野一村童,如何能够看破贵人的来历。”
马上众人哈哈一笑,倒也没有怀疑。
李浩也是一笑,随即问道:“不知贵人唤小子过来,有什么问询?”
那马上贵人似乎这才想起什么,指着远处的田垄问道:“汝等这是在做什么?”
“种菜。”
李浩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贵人静等下文,却发现半天没动静……这就完了?
只得又问:“这冬日也能种菜?”
他身旁的老者则摇头一笑道:“乡野顽童胡闹罢了,春种夏发秋收冬藏,此乃天地至理,岂是几个顽童能违之?”
李浩闻言瞥了他一眼,也懒得反驳。
仿佛没听见一般,平静的对那位贵人道:“春种夏发秋收冬藏不假,所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确是世间至理。
但是世间事有人知其然,有人却能知其所以然。
如这冬日种菜,知其然,且知其所以然者能种,反之则不能种,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