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强忍着疼痛将右臂从缝隙里给抽了出来,将右手里抓着的东西举到眼前来一看。
只见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只血淋淋的断臂,从肩膀处齐根断裂,上面的血肉和筋骨都还依稀可见,虽然附着着大量的沙尘和泥土,但是浓郁的血腥味却依然直冲楚文的大脑。
“啊!!”
一滴混杂着泥土的血液滴在了楚文的脸上,他的面部表情瞬间变得惊恐万分,直接下意识的就将断手给丢了出去。
然后整个人不顾身体四周的疼痛盘坐了起来,吞咽着口水脚步在地上猛蹬着,连连贴着战壕内壁摇着脑袋后退着。
楚文眼神里都是有些惊魂未定的畏惧,但是在下一刻他注视着那身着志愿军军装衣袖的断臂,一股强烈的负罪感又涌上了他的心头。
“对不起……对不起……”
楚文的喉咙里微微带着沙哑的哭腔,他拖着肩膀上的步枪手脚并用的朝着断臂的位置爬过去,但是整个人的却在伸出手即将触碰到断臂的时候又停顿在了半空中。
那筋肉翻飞的血腥场面,熟悉的血腥味瞬间勾勒出了楚文脑海里不久前的记忆。
在前往8号阵地的山路旁天线修建处的焦黑的断手,在自己身旁被子弹穿透手臂的老马……
那一股股血腥味就像是死神降临前的征兆,楚文双眼里满是一股股哀痛的神色,他奋力的挥动起双手锤击着自己的胸膛。
“啊……啊……啊!啊!!”
然后又用左手和右手并用扇击着自己的脸庞,楚文喉咙里发出了野兽般的低吼,他扭转过身子跪倒在地,将双臂平贴在战壕的内壁上。
用自己的脑袋朝着狠狠的朝着上面撞击着,一下两下三下……
虽然这是用泥土构成的战壕壁,但是在楚文一次大过一次的力气下,也同样让他的额头上破开了一道口子,从里面流出了不少殷红的鲜血。
在撞击了可能有数十下以后,楚文的整个额头都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他猛地大吸了一口气停止了动作。
不行!不行!我这是在干什么?勇气,我需要勇气!班长还在等着我,我怎么能止步于此?
楚文整个人的眼睛猛然睁开,里面的血丝虽然不减反增,但是隐隐地目光里却闪过了一抹不一样的神采。
右耳里的知了依然在疯狂的啃食着楚文的耳膜,尖锐的蝉鸣也是越发的刺耳,但是这次的他却像是无动于衷一样镇静地紧皱着眉头。
他转过身子紧贴着战壕的内壁,朝着被自己丢到不远处的残肢面色凝重的拜了一下。
稍微一顿,紧接着楚文一把上前抓起了这个让他恐惧的断肢,直接将其抓在了手里,卸下了绑腿将他捆在了腰间。
楚文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脚步没有停留,现在的他没有选择在缓慢的匍匐前行,而是佝偻着身子斜贴着战壕,紧咬着牙齿在快速的移动着。
虽然整个前沿阵地的炮火声依然在轰鸣,但是楚文却凭借着敏捷的速度,一刻也没有停留的抵达了刘卫国栽倒的地方。
这里大概是敌军第一个集火轰击的地方,原本是前沿阵地架设阻击武器的最高点,但是现在已经被炸得坍塌了下来。
整个战壕通向前方的通道都大量坍塌的泥土给堵上了,通向后方的战壕通道里也是有着一个巨大的弹坑。
“班长!班长!”
楚文眼神里再度的闪过了一丝担心和恐惧,他开始用手插着泥土里面扒拉起来,这个土堆现在已经坍塌的有半人高了。
他想要找到班长,却又害怕在这里面看见班长,一股股情绪汇集在了一起,最终形成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情绪。
但是即便是如此,楚文却也一刻都没有停下过手中的进度,泥土的混杂的沙石已经将镶进了他的手指甲里,渗出了不少的血迹。
可楚文就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还在一边继续低吼着,一边徒手挖掘着。
就在这个时候,全神贯注的楚文突然感到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背,紧接着就是一个金属制的细管子顶上了他的背部。
这隔着军装楚文也依然感觉出来了自己是被枪给抵住了,应激反应让他立刻就举起了双手,黑洞洞的枪口给他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
是躲在战壕里没有撤走的敌军!
楚文吞咽了一下口水,缓缓地将跪在地上的身体蜷缩了一下,上举的双手也是停止了动作,看样子就像是跪地举手求饶一样。
“don't shoot!don't shoot!don't shoot……”
楚文用英语高呼着让对方不要开枪,然后整个人微微的朝着右边侧了一点身子。
他听不到对方的回话,甚至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太清楚。
所以就在下一刻,楚文啪的将右手肘猛地一撞击步枪的枪托,然后整个人下肢依靠着蜷缩伸展蹬战壕壁的力量,顺势将身体转了一个半圈。
左手抓住因为惯性被击打到肩膀斜前方来的枪管,借助着身体旋转地力道狠狠地朝着身后一抡!
唰!
眼前人的双脚瞬间朝着后面退了一步,楚文挥动一整圈后枪托上的击打感并没有传来,他的心里浮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完了,打空了!只要对方扣动扳机射出子弹,自己就再没有任何的机会了!
但是这个念头只是飞一般就在他的脑海里闪过了,楚文却是并没有就此想要放弃,因为人的求生本能是巨大的。
他甚至没有想要去收回手上的水连珠,就这么松开了右手,让枪带顺着手臂脱落,步枪也随着惯性从飞了出去砸到了战壕壁上。
楚文咬紧了牙关,双腿迸发出全身所有的力气起跳,整个人的肾上腺素都在极速的分泌着,他只想赶在对方扣动扳机前将他扑倒,打乱敌人的原有射击轨迹。
去跟他贴身死斗,让步枪失去它原有的威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