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双眼红得像是淬了血。
他双手撑在盥洗台的边沿,目光平静,嘴崩成一条直线。
过了大概一分钟,他突然笑了。
那种笑看上去很渗人,像是一只恶鬼从地狱里爬出来,笑得阴暗又潮湿。
还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癫狂。
“扣扣扣——”
房间门被敲响了。
虞词听到突如其来的声音,慢慢把身体放松了下来。
很快,一位穿着蓝色服装的护工推着餐车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就闻到虞词身上控制不住散发出来的信息素,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经过改造后的腺体所释放出来的信息素像茉莉花味道的香水,闻着不仅齁嗓子,而且还很廉价。
虞词注意到他眼里的嫌弃,没说什么,低下头。
过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起来阴郁又颓废。
“这是你中午的饭和药。”男人说完这句话,把东西放下就出了房间,看样子并不想和虞词待在一个空间里。
不过仔细想想也情有可原。
毕竟他是精神病,同时还是一个——杀人犯。
虞词坐下来,仔细算算,他来这个地方估摸着有三天时间。
也许更多。
也可能不到三天。
他不知道时间,是靠天黑天亮来分辨自己来了多少天。
-
午餐是一荤一素,味道谈不上有多好,勉强能下咽。
虞词只吃了几口,味道太过寡淡,不符合他的胃口。
他数了数今日的药量,一共有十五颗,和昨天中午一样。
虞词像是不知道苦,直接放进了嘴里,嚼地咯咯作响。
他平静得像木偶一般坐在凳子上,只有咀嚼时嘴部牵动脸部肌肉的动作。
就这么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突然站了起来,随后操起凳子走到卫生间,砸碎了那面他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的镜子。
镜子像是干燥后被捏碎的花,就这么碎了好多块,掉在洗漱台上。
还有一些掉在地上。
虞词走过去,玻璃碎渣扎伤了他的脚板,他神情没有一丝变化。
他捡起一块,从卫生间走出来。
还没有下一步动作,房间里已经迅速闯进来几个健壮的男人。
虞词并不惊讶,毕竟房间里装满了摄像头。
他不紧不慢地把碎片抵在颈动脉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我要见他。”
那个把他丢进精神病院的男人。
说着,他压动手腕,白皙的脖子上出现了一道血痕,血顺着往下,流进不合身的蓝色条纹衣服里。
他的手早已鲜血淋漓,而他却不知道痛似的。
“虞先生,请您先冷静一点。”一位高大的男人抬起双手,小心翼翼地稳住他,让他不要有下步动作。
旁边的人伺机行事,细致入微地观察虞词的举动,打算冲上去按住他,给他打一针镇定剂。
虞词敏锐地注意到有人在靠近他,又把碎片压深了一些,语气不由自主重了些。
“让我见他。我要见陆修林。”
这次他说了名字。
那个男人与其他人眼神示意,等靠近的人停了下来,他才说:“好,我马上联系陆先生,请您耐心地等待一下。”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响了近五十秒,没有人接通,自动挂断。
虞词缓缓吐出一口气,胸口不明显地起伏,“继续打,打到他接通为止。”
工作人员看着虞词脖子上的血痕越来越深,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继续拨打电话。
第二个电话还没有打出去,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门外走了进来:“不用打电话,我人来了。”
男人的声音像是夹着雪的青松,有些孤傲地挺拔,又有几分清冷的寒意。偏偏他的语气中又裹挟了淡淡的笑意,听上去有些漫不经心的懒散。
那种无法从中摸透的情绪,就像一场看不见的风。
他人未到声先到,虞词的睫毛小幅度地颤了颤,握着玻璃碎片的手不知道是疼痛还是怎么的,不自觉地松了些。
不过三秒,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进了病房。
男人长得很高,保守估计有一米九五。
眉弓深邃,鼻梁挺拔,削薄的嘴唇看起来很薄情。
鼻梁上悬着的金框眼镜衬得他气质温文儒雅,嘴角微勾,漆黑如曜石的眸子似笑非笑地落在不远处的虞词身上。
虽然看起来懒洋洋的,却带着一股冷冽的气质,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他。
陆修林一出现,一旁的工作人员如看见救星一般,松了口气。
他示意:“你们出去吧。”
工作人员只用了三秒,就离开了房间。
还贴心的关好了门。
-
室内只剩下二人。
窗外乌云滚滚,随时会下一场雨。
一棵生机盎然的梧桐树刚好就长在病房外,风一吹,甚至能听见簌簌作响的音符。
寂静无声,沉默使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氤氲的水汽。
虞词对上男人的视线,脸部的肌肉抽动,竭力压制住内心翻涌的情绪。
然而男人对上他恨恨的眼神毫不在意,甚至在释放信息素。
他只放了一点,刚好把虞词不小心泄露出去的信息素裹住。
alpha的信息素对omega来说是烈性春药,如果没有控制好量,omega可进入强制发情。
经过调教后的身体十分敏感,虞词闻到他的信息素,腿软的有些站不住,大脑也变得混沌。
男人的信息素像是火星子,落在这片荒芜的原野,点燃了他的所有。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高大的alpha率先打破了这寂静的氛围。
虞词屏住呼吸,大脑像是迟钝的钟摆。
alpha见他不回答,往前走一步,眼神落在他的脖子处,带有压迫。
虞词往后退一步。
他再走一步。
虞词再往后退一步。
直到干瘦的背抵着墙壁,退无可退,他才终于停了下来。
虞词手在发抖,完全没有面对工作人员才有的冷静。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却低着头不敢去看陆修林。
那个比魔鬼还要可怕的男人。
陆修林走到虞词的面前,呼吸声就在他的耳侧。
虞词能看到陆修林铮亮的皮鞋,以及自己没穿鞋而伤痕累累的脚,脚趾蜷缩地想要缩进裤脚。
他终于还是崩溃了,投降了。
“我没有杀过人。他明明不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