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黎羽坚定地看着程父。“爹放心，这些我都已经考虑清楚了。”
“我会登报说清离婚缘由。至于外人言论……爹，我和林夫人说好，她会推荐我进联合学堂上学。若我连这一点蜚短流长都承受不了，又如何能进学堂读书呢？”
这下程父是真的惊诧万分了。“你想进联合学堂上学？”
“是，不是因为外人的看法，是我自己的决定。爹，你是读书人，心中应该自有抱负。你真的甘心就这样被国家抛弃，被时代抛弃吗？”
这一番话听得程父怔怔出神。
昔日举人出身的他，也曾怀抱治世之伟愿，不求与历史中那些圣贤一般流芳百世，至少也为治下百姓谋个安乐稳定。
可如今……
不说朝廷早已灭亡，他也被半自愿半强迫地致仕了，单说他所掌握的学识，于这个一力西化、废旧革新的国家来说，也并无多大用处。
看着程父神思不属的模样，傅黎羽坚定了一个想法。
她想起过不了多久的那一把大火，一把将程家全数埋葬的大火。
在这个笔杆子甚至能杀人的年代，她必须掌握一定的话语权，才能护住家人的性命。
“爹，你想学习新式知识吗？以你的才学、悟性，相信那些知识对你来说绝对不是难事。”
自傅黎羽和程父程母开怀畅谈一番后，她便一边待在傅府开始了自学之旅，一边等林书鸿的父亲回福州，好处理合离之事。
程父虽说那天没有给傅黎与一个肯定的答复，但某天傅黎羽去程父的书房，还是发现了几本西方的书。
转眼过去了半旬的时间，林家也在这天派佣人上门请傅黎羽和程父程母同往林府，说是林老爷回来了。
……
一踏入林家正厅，便见主座坐着一位颇为严肃的中年人，林书鸿正小心翼翼地站在旁边。
男人见了傅黎羽等人，稍微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站起身招呼：“彦绥兄，程夫人，快请坐。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了。”
程彦绥连个余光也没给林书鸿，只是说道：“方敬兄，今日见面的意图想必我们都很清楚，那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吧。”
林方敬眉间皱起两道深刻的纹路。
“这婚姻大事岂能由他们随意做主，是小儿狂放，我定会好好教导他。离婚这事我不同意。”
“爸！”林书鸿在一旁虽畏于林方敬的严厉，却仍是顽强地表示了“自己的婚姻他要自己做主”的意图。
“哼！”程彦绥面带不满地开口。
“令公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当初还是我们程家上赶着要促成这段婚事的？”
林方敬狠狠瞪了林书鸿一眼，“当然不是，琼湘贤惠得体，小儿能娶她当是我林家的福气。是小儿太糊涂了。”
林书鸿不服气地想反驳，但一看林方敬的表情，便只能恹恹地低下头去小声嘟囔。
林方敬的话让程彦绥态度稍缓。
“行了，既然令公子心有所属，让他俩勉强凑成一对怨偶也没意思。反正现在法律都认可了夫妻自由离婚之事，我们又何必强求。”
“当初林家给的彩礼，我程府会悉数退还。”
张茹君听到这话连忙开口。
“这哪里用得着，琼湘我实在喜欢得很，若是程兄和素衣妹妹愿意，我倒想认琼湘为干女儿。”
丁素衣在一旁悄悄扯了下程彦绥的衣袖。
林家怎么也比程家势大，林书鸿虽然做事不地道，但父母却是明事理的人。如今亲家做不成了，也不必结仇。更何况自家女儿还需要林家的推荐，进联合学堂一事才万事大吉。
“茹君姐说笑了，这些日子里也多谢你们对琼湘的照顾。她性子沉闷，如今看倒是沉稳、自信多了，还得感谢你的教导。琼湘若是能多你这么一个干娘，那正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福气。
两位女主人这番软话说下来，现场紧张的气氛也散得差不多了。
“咳，这样吧，当日我们两家互相赠送的彩礼、嫁妆，还是全数退回的好。夫人你若是喜爱琼湘，再额外送一些适合女儿家用的东西就好。彩礼这种东西留着难免有人说闲话。”
林方敬摸摸自己的胡须，若有所思地提议。
这番话也得到了在场其他人的认可。
“好，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小女与令公子离婚一事，需登报写清缘由，免得有那刁泼之人中伤小女。”
“这是当然，理应如此。”
一日后，又一则“娱乐”新闻席卷了福州。
“哈哈，我猜我看到了什么？林书鸿那傻小子竟然真的为了蒋荟离婚了！他不会真以为这样就能得到蒋荟芳心了吧。”
一个脸颊圆圆的青年拿着《福州日报》乐不可支，转头将报纸递给了身旁一位五官端正却满脸傲气，身材略胖的男子。
赵柊榕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厉色，他伸手夺过报纸。
“立双方离婚据：林书鸿、程琼湘今因意见不洽，势难偕老，今凭男女双方亲族，自愿脱离夫妇关系，以后男婚女嫁各听自由。程琼湘性敦良、婉于行，此系性格不睦，两人自愿并无丝毫逼迫情事。立此离婚据，各执一纸存照。”
赵柊榕一把将报纸扔到地上，怒气冲冲地走了。
脸颊圆圆的青年撇撇嘴低下身捡起报纸，跟在赵柊榕身后往学校走去。
一到校园，学生们都在议论林书鸿离婚一事。
毕竟林家也算福州有头有脸的大家族，林家现任家主林方敬更是将茶叶、粮食生意做到了沔、郴、徽三大州。
而前段时间，林家小儿子林书鸿与赵家独子赵柊榕为了蒋荟大打出手一事，更是被登上了报纸，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除了与林书鸿相识的一些人，大多人都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如今竟为了追求蒋荟而离婚。
“想必林书鸿那个妻子也是大字不识一个。”
“说不定只是因为她是个无盐女呢？”
“难道没有可能是她看林书鸿在外面找红颜知己，自己也找了个情哥哥，被林书鸿发现了吗？”
众人嘻嘻哈哈，肆无忌惮地揣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