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东屋不断传出巴掌声。
很快房门被拍响,还有田翠英不耐烦的声音:“吵死了,别拍了,出来拿东西。”
余舒心立刻应声下床,拉开房门,就被田翠英塞了一床蚊帐。
“借你的,买了新的还我,但要是弄脏弄破了,你赔我新的。”
田翠英硬邦邦丢下这话,就转身走了。
“谢谢大娘,我记住了。”余舒心冲着田翠英的背影道谢,不出意外地没有回应,但她的心是暖的。
行李是父亲余铁山匆忙间收拾出来,里头没有蚊帐,她原以为要被蚊子咬一晚上,却没想到田大娘能主动借她蚊帐。
隔壁季家。
丁爱红快疯了,推醒了睡得呼呼的季小妹:“这么多蚊子你怎么能睡得着?你的蚊帐呢,赶紧挂起来啊!”
季小妹被吵醒语气不好:“要什么蚊帐,被蚊子咬几口又死不了人。”
丁爱红气急:“你受得了,我受不了,赶紧去拿蚊帐!”
季小妹冲她翻了个白眼:“我要有蚊帐我会不挂,我傻啊?”
季小妹不傻,但丁爱红傻了眼。
今晚上要怎么过啊?
难道要被蚊子咬一晚上?
叩叩叩——
房门被敲响,外面传来季元杰的声音:“丁知青,我刚刚在外面给你采了些艾蒿,点燃了在屋里熏一熏就能赶走蚊子……”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房门就拉开了,丁爱红惊喜地握住季元杰手里的艾蒿:“丁同志,你真是太好了,我都不知怎么谢谢你。”
两人的手指碰到一块,但两人好似都没察觉一般,季元杰摇头笑道:“这不算什么事。你城里来的应该不会熏艾蒿吧?你在边上等会,我来给你熏。”
丁爱红立刻乖巧地站在边上,满脸崇拜地看着忙活的季元杰,浑然忘了屋里还有个季小妹。
最终,她开心地躺在充满烟熏味的屋子睡觉。
至于那碗并没有吃到嘴里的鱼肉鸡蛋大米粥,丁爱红表示,今晚不喝,是为了以后天天有得喝,她可不是短视的人。
同样不短视的吴来弟,去了儿子季元杰的屋子,压着声音问道:“儿啊,你给那姓丁的熏屋子,是真瞧上她了?”
季元杰无奈道:“娘,你想哪里去了,那屋子小妹也在睡呢。”
吴来弟这才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又拍拍儿子的手背问道:“那你瞧上谁了?”
季元杰没答,只是往隔壁院子的东屋方向瞧了一眼。
知子莫如母,吴来弟叹了一声气:“那个余知青是个憨的,半点眼力见都没有,但既然我儿喜欢,那等她进门后,娘会教她懂事儿。”
听到母亲这话,季元杰脸上露出笑容,随即又添了一丝苦恼:“娘,咱们家让丁知青住进来,余知青怕是有些误会。”
提起这事,吴来弟还有些来气:“那是她自己选的,等她在隔壁吃到了苦头,才会知道自己选错了,元杰你到时候……”
吴来弟压低声音出主意,季元杰不时点一下头。
翌日清晨,公鸡打鸣,村民们陆陆续续地起来了,各家的灶屋上升起了炊烟。
余舒心起得也早,她先去了灶屋,但水缸见底,她便挑上空桶前往村东头。
村东头有一眼地底冒出的活水,清澈甘甜,村里给砌了一个方形的井口,除了极个别的懒汉,家家户户都来这里挑水喝。
余舒心来的早,还没有旁人。
她先鞠了一捧水洗脸,清爽极了,人也精神了。
之后,拿起木桶打水,刚灌了半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小心些。”
心下一惊,余舒心迅速丢开木桶,避到一旁,就看到季元杰出现在她刚刚停留之处的后方,有些错愕地伸着手。
“你想干什么?”余舒心微微眯起眼。
季元杰察觉到了她的警惕,收回手解释道:“我刚刚是怕你摔下去,所以想拉你一下。”
季元杰长了张俊秀的脸,还有一双看谁都含情的桃花眼,说话时带着笑意,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一般姑娘怕是很难招架得住。
但余舒心经过前世,此刻见季元杰这般作态,心底只有厌恶:“你要想学雷锋做好事,尽管去帮助村里的孤寡老人,用不着在这井口蹲守。”
见她如何冷漠,季元杰似有些错愕,随即面露无奈:“余知青,我知道你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我私心里是希望你去我家住的,只是你选了田大娘,剩下丁知青无处可去,而我作为大队干部,不能不照应些,但我对她没有别的心思。”
季元杰说完,那双多情眼就凝视着余舒心,好似在诉说情意。
余舒心冷笑:“季会计一向这么自信吗?”
“什么?”季元杰疑惑。
“自信这十里八乡的姑娘,只要你季元杰给个眼神,她们都会爱上你,求着嫁给你。”余舒心一脸嘲讽。
季元杰愣了一下,随即摆手:“余知青你误会了,我不是那种随便的人,我从来没有追求过别的姑娘。”
对于这种自说自话的人,余舒心懒得再交流,只冷声警告:“别再纠缠我,不然你会后悔的。”
“余同志,你真的误会我了——”
哗!
一桶水泼了过去,将季元杰的声音泼得戛然而止,人也狼狈倒退。
余舒心抓起沉底的木桶,泼了水后,重新灌满,便挑着担走了。
季元杰抖掉裤腿上的水,缓缓眯起那双多情的桃花眼,盯着她的背影。
“小季会计,你这是掉井里了?”过来挑水的村民,看到他半身湿透,不由得诧异地问道。
季元杰迅速转换表情,面色微赧:“刚刚脚滑,不小心掉进去了,叔,你也小心一点。”
余舒心挑着水一路到了田大娘家门口,双腿不禁有些打晃,实在是她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水打得太满了。
“余舒心,你要自己挑水呀?”
丁爱红站在季家院门口,一脸幸灾乐祸地问道。
余舒心放下担子,看着丁爱红关心问道:“丁知青,你昨晚吃上鱼肉鸡蛋大米粥了吗?”
丁爱红的脸僵了一瞬,随即哼了一声:“我可不是挑嘴的人,咱们到了乡下,就该入乡随俗。”
余舒心笑着点头:“你说得对,入乡随俗,我也没有挑菜的权利,只能听田大娘的,今早要熬锅大米粥,再煮俩鸡蛋,最后用油炝一碗酸竹笋做配菜。说起来,这跟我在城里吃的不一样,果然农村有农村的吃法,好在我不挑嘴,也能吃得惯。”
听到余舒心将那句“不挑嘴”还回来,丁爱红再也绷不住,掉头跑进季家院子,但还是没能遮住那“噗”的一声。
很响亮,带着异味。
余舒心忍住笑,冲着季家院子善意提醒:“丁知青,少吃点红薯,不然容易放屁。”
隐约间,她听到丁爱红抓狂的声音。
于是,心满意足地挑水迈进孟家院门,感觉担子都变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