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着精致的妇人急切地跑过来,抓住徐微微的手上下打量,“你怎么来医院了?哪生病了?”
徐微微愣了一下,回头看过去——
来人竟是徐家父母,打扮得光鲜亮丽。
徐母手里挎着几个精致的盒子,看印花包装就知道是国营百货大楼里那些贵得离谱的物件儿。
不等徐微微斟酌着怎么跟曾经亲密无间的养父母喊人,林小雪下了车,一身时下流行的碎花喇叭裙,佯装亲热地走过来捏了捏纪小花的脸蛋:“这不是小花吗?”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徐微微,故意套小花的话:“听说你哥哥伤到脑袋住院了,还没好吗?跟新嫂子相处得好吗?”
“哥哥不好。”到底是一个村子长大的,纪小花跟林小雪熟悉的多,一听这话就委屈地瘪嘴,“医生说,哥哥这几天很危险,撑不过去就会死……”
徐家父母一听,顿时心疼地看着徐微微。
刚回到乡下,就摊上这么一个濒死的丈夫,娇养长大的小姑娘受得了?
林小雪将父母的怜惜看在眼底,心里不高兴,面上却挂着温柔良善的笑,抓着徐微微的手,有些局促的说:“微微,说起来咱们还是头一回正式见面……没想到你刚嫁入纪家,就出了这么糟心的事。”
她连忙掏出几十块钱和随身携带的糖票、布票,塞到徐微微手里:“这些是爸妈给我的零花,不过比起你在村子里的困难,我现在什么都不缺。我跟爸妈的一点心意,你就拿着吧。”
徐微微抬眸,冷不丁对上一双得意中染着几分炫耀的眼睛,心下一沉。
林小雪对她满怀敌意!
这钱明着说帮,实则就是羞辱她如今落魄了,可怜她一个马上要死老公的村姑罢了!
虽然这份仇视情有可原,但当着养父母装模作样的白莲花作风,实在让她心里不适。
“微微,你拿着吧。小雪的一片心意,也是我们的心意。”徐妈妈没听出异样,只觉得亲生女儿心地善良,心理安慰极了。
原本她是想出钱帮微微一把,可小雪的零花钱这时候更显得有分量有情义,一时她也不好再多给了。
“嫂子……”难得的,纪小花主动拽了拽徐微微的袖子,踌躇着说,“哥哥还很危险哩,以后醒过来,要花很多很多钱的。你刚刚把钱给柱子哥,我们家里没钱了。”
“小孩子不用担心这些。”徐微微抓住纪小花的手,严肃地说:“我会想办法挣钱养家,不能空口白牙要别人的。”
说完就要把钱和票还给林小雪。
“微微,你是不是嫌少啊?”
林小雪眸光一闪,故意伤心地说:“我是听说爸妈之前送你回家的时候给了不少东西,怕你心里有负担,就没敢多给……家里没男人挣钱,你还要带两个小的,嫌少也正常,是我想的不周到。”
这一番话挑起了徐家爸妈的心酸和难过,总觉得养女还是怨他们。
可是一想到先前给了那么多钱,也换不回来养女知恩图报,反倒甩脸子刁难小雪,两人心里难免滋生了些许不高兴。
徐微微将三人的表情看在眼底,坚决地把钱塞回去,自信挑眉:“小雪同志,你想多了。伟人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家里男人病了,我还活得好好的,怎么就不能自己赚钱养活一大家子呢?”
林小雪被反将一军,面色一僵:“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女儿当自强,要像父母那一辈的人一样,艰苦奋斗,靠双手打拼未来。”徐微微冲着二老弯下腰鞠一躬,诚恳道:“虽然现在没了亲人的缘分,但为人父母的教养之恩,我绝对不敢忘。”
“微微……”徐家父母愣了一下,眼睛瞬间湿润,甚至为刚刚的不满感到愧疚和不安,“好孩子,我们没白养你一场。”
徐母抱着徐微微拍了拍,“以后真遇上困难了,别一个人强撑着。”
林小雪气得脸色发青,拳头都攥紧了。
怕林小雪多心,徐家父母没有跟徐微微多叙旧,红着眼睛依依不舍地上车离开。
隔着车窗,还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嫉恨目光。
徐微微淡淡地转身,眼不见为净。
一低头,对上又一双仇视愤怒的大眼睛。
纪小花看着洋车离开,气得抬起小短腿踢了徐微微一下:“没钱哥哥就会死,你为什么不要雪姐的钱?说什么喜欢哥哥都是骗人的,你对大哥一点都不上心!”
徐微微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拎着小丫头的胳膊冷声道:“我说了会赚钱,你……”
“你一个城里来的,除了吃饭,什么都不会,上哪儿赚钱去?”纪小花黑黝黝的大眼睛里含着一大包伤心的泪,仿佛已经看到大哥因为没钱治病就死掉的悲惨模样了。
徐微微看她可怜兮兮的,不忍心再教训,“你等着,明天就赚钱给你看!”
回家的路上,她没搭理一脸仇视的小丫头,闭上眼睛探查了一下空间,惊讶地发现里头的粮食作物声生长速度特别快。
茄子、豆角、土黄瓜都挂在藤叶间悄然抽了条,屋后的水稻苗也长高了不少,一片生机盎然。
这玉佛的功效这么强大的吗?
想到脑海里曾经一闪而过的关于空间那些模糊信息,徐微微心生猜测:空间变化八成和玉石有关。
成品肯定买不起多大量的,最好是去市场淘原石。
不过——
就算买原石,手上也得有钱。
徐微微手头只剩下几十块,还得紧着医院那头,怎么算都不够,只能另作打算。
一回到家,她就打开了纪连胜的房间。
钥匙是临走时小虎给的。
这间房比两小只的屋子要大几平,家具没几样。
床和柜子看得出来是为了结婚新打的,应该是纪连胜自己淘了合适的木材手工制作,普通实木、样式老套,卖出去不值几个钱。
土墙上贴满了旧报纸、泛白的奖状,床头还贴着一张时代感浓郁的年画娃娃……
她拿钥匙打开柜子,眼睛一亮。
居然还有个二手的缝纫机?
自行车、缝纫机、手表……
这三样算是八零年代普遍的结婚礼,但如今能买置办全乎的大多是城里有钱人,农村人有辆自行车都难。
纪连胜娶媳妇,还是下了血本的。
这缝纫机看着陈旧,但零件没坏,二手市场淘的少说也得七八十块。
对靠天吃饭的村里人而言,算是一笔巨款了。
徐微微盘算一番,这个时候的和田玉籽料,一公斤大概三块钱,一百多块能淘一些可用的原石了。
她拿着缝纫机去找支书帮忙抵押。
没想到纪小花悄悄跟过来,一听说她要卖家里最贵的缝纫机,顿时气得跺脚:“这是大哥买来娶媳妇的,你卖了它想拿钱跑路?没门!”
她抱着缝纫机想走,奈何人瘦个子小,没力气拽不动,反而累的满头大汗,眼泪汪汪。
支书心里向着纪家,欲言又止:“徐丫头,胜哥还在医院里头躺着……”
“就因为我男人还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的躺着,我才需要更多钱救他的命。或者,支书您慷慨解囊借我些钱应应急?”徐微微一句话,成功让支书闭上了嘴。
缝纫机还是卖了钱。
支书帮忙说和,介绍了个纪连胜曾经帮过忙的买家,卖了80块。
这个价,算是友情帮忙了。
回去的路上,纪小花寸步不离地跟着徐微微,手里还攥着个自制的弹弓,生怕她拿了钱就跑,跟防贼一样防着她。
回了家,徐微微直接把钱用布包好,塞到纪小花怀里:“你拿着钱,这下总安心了吧?”
纪小花怀疑地看了她一眼,抱着钱哼了一声,“我要告诉哥,你个败家婆娘把缝纫机卖了。”
两人来了医院,换小虎歇歇。
一进病房,纪小花就拿着钱和小虎告状,有人壮胆,她说得愈发义愤填膺,好像徐微微已经拿钱跑路了一般。
徐微微没管她,拿了洋瓷盆假作去打水,实则悄悄从空间取了泉水,回来给纪连胜擦拭伤口。
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把人弄疼了。
脑袋上那么大一个口子,缝了针还红肿地可怕。
不容小觑。
纪小虎猫在门口,将她的体贴仔细看在眼里,心里一动。
从妹妹手里拿过钱,他扭脸交给了徐微微:“嫂子,我相信你不会抛下我们不管的。以后钱的事,还是大人来做主吧。”
纪小花气得直跺脚,还没张嘴就被纪小虎拉出去吃东西。
徐微微看着手里的钱,笑了笑。
这小家伙,还有点良心。
她刚要拿毛巾给纪连胜擦干净伤口,动作突然一顿。
这伤口,似乎变小了?
红肿也没那么严重了!
泉水疗伤,果然有奇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