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的话,都不需要他提点了。
如今七子夺嫡,所有人都对东宫之位虎视眈眈,自家主子经历了娶亲一事之后,可谓是危机重重,各方面都受到了限制。
不能再出差错了。
萧烨又何尝不知?
今日乔公公和木公公字字句句,都在暗示他王府的事情处理得不好,皇上已经有了意见。
此事,是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但,三月之前,他毁了楚宁清白,又与楚辞相好,本就伤了楚宁的心。如今,楚宁怀着他的子嗣,他也不能不管。
萧烨闭了闭眼,终于弯下了自己高贵的膝盖,扑通一声跪在了冰心居大门口。
迟意吓一跳,赶紧跟着跪下,高声道,“楚姑娘,您就行行好,原谅我家王爷吧,我家王爷都给您跪下了!”
“……”
里面,麒麟嘴角一抽,快步进屋,对楚辞,“主子,逍王跪在门外,求您原谅。”
“笑话。”
本以为,堂堂的逍王下跪,会让她动容。
可楚辞听了,却只觉得讽刺,“看来逍王有下跪的癖好……那就跪着吧。”
两个月前,他在皇上的御书房外面跪了三天三夜,求来婚旨,一大早就来找她,倒在她身上说了那么多甜言蜜语。
他抱着她,在逍王府的屋顶上看星星,赏月亮。他说,“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阿辞,在本王心目中,你就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人。”
“这院子,往后就叫佳人苑,等我们新婚,便给你住……你可喜欢?”
喜欢啊!
喜欢得她都昏了头!
那时候,她好感动啊!
她心想,山无棱天地合,她都不会再和他分开了!哪怕是为他去死,她都感觉值得。
可结果呢?
结果是,她被杀了,他娶了楚宁。
重逢时,她满心伤痛,他赏给她一丈红。
再入佳人苑,她不是那个红妆的新娘子,而是一个被挑断了手脚筋,捅了七把刀的残废,如同走了趟鬼门关!
更可笑的是啊,如今满盛京都在传,他当初跪在御书房外三天三夜,其实都是为了楚宁啊!
行,那就跪着吧。
跪到死为止!
楚辞靠在枕头上,眼底寒光瘆人。
麒麟便知道,她不会再妥协了。
但让当朝皇子跪在外面这冰天雪地里,要是真跪出个好歹来,也是不行的。
他想了想,有些为难的出门,盯着跪在地上的男人,“逍王殿下还是回去吧,我们家主子可不是皇上,会心疼自己的儿子。”
“你跪着,没用的。”
话说的可真难听。
萧烨抬起头来,紧盯他许久,才道,“要怎样,她才会出手?”
“怎样都不会。”
麒麟听得来气,“逍王殿下不妨想想,将心比心,若被赏一丈红的是你,若被挑断了手脚筋砍了七把刀的是你,你会原谅罪魁祸首吗?”
“王爷,您……太自负了!”
麒麟说完,转身关上了门。
之后,再无人理会。
不知不觉之间,天黑了。
楚辞昏昏沉沉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外面寒风怒吼,听得她有种如同隔世的恍惚。
银衣上前来,递给她水喝,“主子,您饿了吗?饭菜准备好了,属下给您端上来?”
看着她这样子,真的是太令人心疼了。
楚辞摇头,“没胃口……明天再吃吧,我睡一会儿。”禁药的后遗症来了。
她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揉碎了一般,又酸又痛,肠胃翻滚着,搅成一团,让她有些想吐。
接下来,狼狈的样子,她不想让银衣看到。
“你出去吧,我睡了。”
她说着,闭上了眼。
银衣叹了口气,想说萧烨的事情,又不忍心,便熄灯出去了。
楚辞难受得想要紧攥着被褥,但手上却使不上力气。
几乎是转瞬间,冷汗就浸透了被褥。
地狱般的折磨,已经开始了。
拜萧烨所赐!
恨!
她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
但痛苦逐渐侵占了她的神志,她顾不上那个人了。
门外风雪肆虐,气温下降了好几度。
银衣站在院子里,眉心紧皱,“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逍王若是真的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怎么跟皇上交代?到时候,主子便是谋害皇子的罪名,真的要覆水难收。”
“要不……找一趟先生吧!”
墨御也一脸凝重,叹了口气,“事情总要解决……我去一趟。”
墨御闪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影月问道,“今天……主子让你去找先生,先生怎么说?”
“先生说,他心中有数。”银衣摇摇头,“先生的想法,从来无人可以左右。这一次,他强硬介入此事……不好说。”
一瞬间,院中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七之夺嫡,难道要因为楚辞而出现变故了吗?
一阵狂风袭来。
三人一个哆嗦,纷纷回屋。
“咳咳咳!”
大门外,男人连声咳嗽。
迟意带着哭腔,“王爷,回去吧!咱们回去吧!您这样下去,肯定会生病的啊!这可和两个月之前不一样,两个月之前,刚刚入冬。”
“如今,这可是隆冬啊!”
“您真的不能再这样糟践自己了!”
他家主子,金尊玉贵的身子,上次因为求婚旨,本就落下了病根子,动不动还膝盖疼呢。
这要是再跪一夜,往后双腿还能要吗?
“王爷,就算是属下求您了!”迟意一把鼻涕一把泪,嗓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您这身体,要是真的出点事儿,可就是把东宫之位让给旁人了啊!这要是让钦王等人知晓,是要放大炮庆祝的!”
“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咱们不做了!”
“王爷!”
他想要拉他起来,却拉不动。
萧烨倔强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动,别说是他了。
和屋里宁死不肯就范那位,一模一样。
迟意没办法,给他裹上狐裘,陪着他挨冻,“王爷,那个楚大夫,要是不出来怎么办?”
他现在都有些拿不准,“她四肢废了,不能把脉。万一,根本对王妃的病情无能为力……您不就是白跪了吗?”
“她有解药。”
男人睫毛上,都已经结了冰,嗓子哑得厉害。
是她下了毒。
他知道她能救宁儿。
只是没想到,她的骨头这般硬,竟会宁死不屈,伤成那样还不肯妥协。
但楚宁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他是必须要救的。
男人铁了心,就打算跪到楚辞愿意为止。
迟意只能陪着他当冰雕。
幽暗的夜色里。
墨御跪地,对黑暗中的中年男人,“主子,逍王殿下跪在冰心居门外,和楚姑娘杠上了。属下劝不动,也赶不走……”
“天寒地冻,万一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