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衙大牢出来,宋轶还来不及进行交代,王和就领着一群捕快风风火火而来。
王和性情孤冷,双方照面,他也只给叶俊俊问了声好,就走进大佬。
一见到这副情形,叶俊俊顿时皱起眉头:“坏了!看王捕头的样子,恐怕是我爹要提审元芳他们了!”
“啊?那、那这可怎么办啊?”狄柳氏抓着宋轶,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死死不肯放手。
宋轶拍拍狄柳氏的手,安慰说:“姐,不用担心,有我在,一定能保他们平安的。”
狄柳氏用力点点头,叶俊俊也安慰了几句,随后便问宋轶:“宋小鞋,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宋轶略微思考,回答:“我先去公堂,先把案情的疑点说一下,拦着叶大人升堂,不然一旦升堂,这些孩子免不了吃皮肉之苦。”
“好、好、好……那、那你先去,你先赶紧去。”狄柳氏急忙松开宋轶的手,再不敢留他片刻。
宋轶转向叶俊俊,话还没出口,叶俊俊先嫣然一笑:“你先去吧,夫人由我照顾,等会王捕头把人带出来,我们就跟着他们一起过去。”
宋轶点头,不再多说半句,直接就朝着县衙大堂跑去。
县衙大堂内,叶远山果然已经高坐,两旁衙役站立端正,一个胖员外带着几个人站在堂上。
宋轶跑着直接进了公堂,叶远山满脸疑惑,敲了惊堂木:“宋轶,公堂之上,岂容你乱闯?”
宋轶摆摆手,喘气的功夫顺便看了一眼县尉的位置,发现黄文山并不在堂,但他也等不了人,稍微喘匀气息之后,问叶远山:“叶大人,恕宋某冒犯,还敢请问,今日升堂,可是为了白湖村白湖庄园纵火杀人一案?”
在北宋这些天,宋轶也学会了一些他们的说话方式。
叶远山回答:“正是此案。”
又指了指堂下的胖员外:“白湖庄园的主人,本案的苦主张伯勋张员外便在堂下。”
宋轶回头看了看这位胖员外,只见他富态有余,神情气恼,但在这满腔的怒火之下,还隐藏着无限的悲哀。
宋轶心中思量,恐怕被发现的两具焦尸,和这位张伯勋有着莫大的关系。
“启禀大人,宋某也正是为了此案而来。”宋轶转回身,直入主题,“宋某请求叶大人暂缓升堂,容宋某查明此案再作定夺!”
“你这是什么意思?”张伯勋强压着怒火质问,“我这里诸多人证,个个都看到是那群小畜生放火烧我家庄园,还烧死了我……烧死了我两个丫鬟,你凭什么在这里耽误知县老爷审理此案!”
对于张伯勋的情绪,宋轶并不陌生,所以他也很习惯,并不多加理会,只是看着叶远山,毕竟这案子审理与否,只在叶远山。
叶远山见识过宋轶断案,也知他深谙此道,心中颇为赏识,但这次的案件情况特殊,一来是人证物证俱在,二来是听闻今早去缉捕的捕快传言,凶嫌之中的一人,就是宋轶的外甥。
结合两者,叶远山终究觉得,这次宋轶应该是感情用事,但还是以爱才之心询问一句:“宋先生莫非有什么高见?”
“高见不敢当。”宋轶说,“宋某去过大牢,听过凶嫌的证词,发现此案有一处蹊跷,因此斗胆,想请叶大人给宋某一些时间将此案查明,以免冤枉了那些孩子。”
“这哪里有冤枉?哪里有冤枉?”张伯勋情绪激动起来,指着身后的那些人说,“我的人证都在此,还请叶大人秉公执法,为我……为我府上的丫鬟讨回一个公道啊!”
宋轶微微皱眉,他觉得这位张伯勋有些怪异,虽说人命关天,但在这样的封建王朝,丫鬟的命比一头猪一匹马高贵不了多少,他堂堂一个员外,真的能为两个丫鬟做到这个地步?为丫鬟升堂报仇倒是可信,但这情绪,未免有些过了。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宋轶只将张伯勋的怪异记在心里,当着公堂,问张伯勋身后的那些人证:“那我就问一问大家,有谁是亲眼目睹了那些孩子放火烧庄园的?注意,我问的是亲眼所见!”
这些证人忽然细语起来,可谁都没敢站出来声称自己亲眼所见。
张伯勋又急又恼,指着证人们发火:“你们昨天不是一个个都跟我说,都亲眼看到了那些孩子放火的吗?现在怎么又没声了?”
终于,一个青年人站了出来:“小人……小人不知道算不算亲眼所见。”
宋轶打量这个站出来的人,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这人看着宋轶,猜出了宋轶所想,露出腼腆的笑:“宋先生贵人多忘事,小人聂磊,也是安平村人。”
宋轶恍然大悟:“原来是你!你怎么……上次听见胡三和胡阿当吵架,这次看见一群孩子放火烧庄园?”
聂磊尴尬地回答:“这不是……巧合嘛……”
叶远山敲了敲惊堂木:“什么巧合不巧合,本官不知道你们在聊什么,那位聂……聂磊,快给本官说说,火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聂磊对叶远山拜了拜,说道,“小人昨日去白湖村访友,路过白湖庄园时候,听见有人高呼走水,远远看去,果然见到白湖庄园一墙侧有火焰升起,而火焰旁,则是一群孩子,当时见他们一副惊慌模样,再加上手持烤鱼烤肉,因此小人料想,定是这些孩子烧烤时候不慎引起火灾。小人想,虽是无心之失,但此火终究因他们而起,况且之后又发现两具焦尸,因此才如实相告。”
“你听听!你听听!”张伯勋激动地说,“人证在此!而且后来救火的人也都见过,在墙的一侧确实有人点过篝火的痕迹,就是这群小畜生放火烧了我家庄园,就是他们害死了我们家的丫鬟!”
“张员外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叶远山安慰几句,随后问宋轶,“宋先生,你还有何疑问?”
宋轶不回答,只是顾自问聂磊:“聂兄,那你看见墙边火起,应该就跑上去救火了吧?”
聂磊点头。
宋轶又问:“是不是随后就看见了庄园里面也起火了?”
聂磊想了想,又用力点头。
宋轶再问:“中间相隔多久?”
“多久?”聂磊仔细回想之后顿时瞪大了眼睛回答,“没多久!对!就是没多久!小人因为距离远,因此看得清清楚楚,小人才不过跑出十来步,庄园内也立刻燃起了大火,火光冲天!”
除宋轶之外,所有人都愣了,可继而那些证人里陆陆续续有人说话。
“这么一说,我当时似乎也确实发现了,墙边刚刚着火,庄园里面也马上着起火来。”
“对对对!我也看见了!我当时还奇怪呢,怎么这火烧得这么快!”
“是啊,这火怎么会烧得那么快?”宋轶故意问一句,却又自问自答,“那是因为,这场火灾有两个起火点!而且很有可能,被发现的两具焦尸就是死于第二个起火点,更有可能的是,这个案子或许不再是所谓的意外失火伤人性命,而是真正的蓄谋纵火杀人!”
众人一惊,宋轶特地看了一眼张伯勋,发现他脸色煞白,哀伤仍在,而愤怒则多了几分。
正这时,公堂外吵吵嚷嚷,却是王和与一干捕快带着狄青、狄元芳等孩子到了公堂。
叶俊俊和狄柳氏紧跟在这群人之后,只是进入公堂之前,叶俊俊将狄柳氏拉住,并未让她进来。
王和将人带到,抱拳相报:“启禀大人,一干人犯带到!”
叶远山叹一声气:“王捕头,看来这一趟让你白跑了。”
王和还未明白,就听惊堂木落下:“鉴于此案疑点尚存,本官今日暂不审理,一干人等暂且归原处,待案情水落石出,再作定夺!退堂!”
“威——武——”
宋轶长舒一口气。
堂上各人各有表情,狄柳氏趁机挣开叶俊俊跑上公堂抱住狄元芳,只是王和冷漠,将她让开,催着捕快将狄青、狄元芳一众带回牢房。
狄柳氏知道孩子暂时得以无恙,自然安心许多,这次她没再跟着往大牢走,而是到宋轶面前,直接就要往下跪。
宋轶眼疾手快,急忙将狄柳氏拦住:“姐,你这是干嘛?”
担忧、惊慌、感激,诸多情绪于一身,狄柳氏早已泪流满面,既然跪不下去,她干脆抱住宋轶的身子大哭起来,宋轶拍着她的背,好好地安慰。
叶俊俊站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正好这个时候,一个衙役从后衙出来,小衙役可不管眼前,直走到宋轶面前,对宋轶说:“宋先生,叶大人有请。”
狄柳氏识时务,自己慢慢起身。
宋轶找不到纸巾,瞥眼看见叶俊俊腰间挂着一块丝巾,二话不说直接扯过交给狄柳氏,安慰说:“姐,现在你该放心了吧?叶大人喊我过去一定是让我去查案,我呢,一定会把案情的真相给调查清楚,你也别在县衙呆着了,先回家去,告诉村里那些跟你一样担惊受怕的孩子家人,就说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将他们的孩子送回去的。”
狄柳氏点点头,终于还是破涕为笑,也答应了宋轶,会赶紧回去,传报喜讯之后,自己也会回家好好休息。
送走了狄柳氏,宋轶叹息一声,正准备进后衙,忽然发觉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自己,转头一看,叶俊俊已经拔出了自己的剑。
宋轶强咽一口唾沫:“叶大码,你想干嘛?”
“宋小鞋!”叶俊俊一步一步逼近宋轶,“你抢我丝巾的时候就该有这个觉悟了!拔刀吧,混蛋!”
“拔你大爷!”
宋轶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