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江莱回到家,身上还滴着水,被雨水打湿的发丝贴着额边,脸色也冻得有些发青。
家里的保姆王姨见状吓了一跳,担心问道:“不是说去找陆少爷,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回来。”
江莱睫毛轻颤,闻言没有回答。
湿哒哒的衣衫裹在身上,江莱冻得有些麻木,被催促着上楼洗了个热水澡。
适才王姨所说的陆少爷,正是陆家继承人陆云川。
昨日之前,他还是她的未婚夫。
是她放在心头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
从十二岁,到二十四岁。
宽敞的浴室内,镶嵌在白色大理石墙面的射灯照得一室敞亮。江莱看了看镜子里面色苍白的自己,渐渐红了眼眶,将里头快要溢出来的水雾,硬生生逼了回去。
已经决定从他的世界中抽身离去,这么多年感情,割舍的时候,还是像是撕扯着血肉般,鲜血淋漓,痛得让她无法呼吸。
今天傍晚,医院打来电话,弟弟江藤心脏突发旧疾,紧急入院。
她急得昏了头,第一时间就想去陆家找他。
出门之前,她想着,就算两人准备取消订婚,以陆、江两家的世交关系,陆云川总不至于见死不救。
况且江藤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因为从小患有心脏纵间隔缺失,一直以来,陆云川对他都十分照顾。
她满怀希望去。
却没能进入陆家的门。
陆云川的那位白月光表妹温瑾,站在廊下一脸高傲:“江莱姐姐,你总是这样,一有事就来找云川哥哥,这么些年别说表格烦你,我们这些亲戚,也看得烦了。”
管家赵叔一脸和蔼,语气与往常略显冰冷:“江小姐,您先回吧,少爷今天真的不在。”
雨越下越大。
江莱站在雨中,犹如跳梁小丑。
她抬头瞧了眼最东边的卧室,那里还亮着灯,想必人还在里面。
她们在这里说话,他应该都听得见吧。
江莱拨出那串熟悉的电话,只得到一个冰冷而重复的回答:“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身后,冷言冷语再次传入她的耳朵。
温瑾:“姐姐,表格让我转告你,苦肉计这招用太多,已经没用了,你不如去舅妈那里哭一哭。”
她不是听不懂她话里的讽刺。
寒风涌进鼻息,又贯进肺中,身体冰凉之余又隐隐生起了疼。
江莱这才明白,原来在他人眼里,从始至终一直在维系她和陆云川之间感情的,是陆夫人的压力。
如果不是这一层关系,他怕是早就想和她取消婚约了吧。
她还不自量力,傻乎乎地去他面前解释,是因为温瑾摔坏了她的手表,那个手表对她来讲很重要,她才甩了她一巴掌。
“谁让你动手的?”昨日,她和温瑾起了争执,陆云川冷冷淡淡的一句话,却如当头一棒。
明明小时候,是陆云川告诉她,被欺负了就还回去,有哥哥帮你,别怕。
她照着他说的做了,他却不帮她了,还指责她的不是。
江莱闻言僵着没动,温瑾适时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江莱姐姐,你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我肯定会赔你的。”
她的表,她温瑾拿什么赔?
她就是故意的。
在陆云川看不到的地方,温瑾朝她无声勾了勾嘴,露出讽刺的笑。
江莱实在气不过,伸手将她推开。
温瑾适时地摔倒在地,头顺势磕在柜子边,磕破了皮。
陆云川愠怒的声音质问道:“江莱,你闹够了没!是我太纵容你了是不是?”
江莱一肚子委屈,努力不让自己在这两人面前掉下眼泪,艰难地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提醒他,“是你说……”
“江莱,你这脾气……你既改不了,我们的婚事不如算了吧。”
一时间,温瑾也被这番话惊得无言,瞪大了眼睛,忘了继续扮可怜。
江莱闻言往后退了两步,身形微晃,有些站不稳。
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从十二岁就开始发了疯似的喜欢他。
他不喜欢她在外交际,她就放弃了演艺事业,有吻戏、亲热戏、长时间出差的戏一律不接。
好好一个表演专业第一的优秀毕业生,硬生生混成了十八线跑龙套小演员。
他不喜欢她个性张扬,她就敛起锋芒,对他那些挑剔的亲戚笑脸相迎,活得小心翼翼。
为了喜欢他,变成他喜欢的样子,她都快忘了原本的江莱该是什么样子。
算了……就算了吧……
她的感情不需要祈求。
最凉不过人心,最卑贱不过感情,捂不热的心,她不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