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抬起脚步往前走,眼角的余光瞥见那辆车也正缓慢地上前。
心一下子就紧缩起来,林楠立刻加快了脚步。
那辆车也加快了速度。
车门一下子打开,一只手伸了出来。
林楠急忙朝路的那头跑,然而没跑两步就被揪住拖进了车里。
车门砰一声关上,她死命拍打玻璃,情急之下大喊了一声庄喻的名字。
马上有人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一股熟悉的烟草味涌入鼻息,她诧异地回过头,对上了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眸子。
是傅彦。
一闪而逝的欣喜过后是深深的恐惧,她脸色瞬间变得发白。
“庄喻是谁?”傅彦冷冷盯着她。
“什……什么?”林楠还没从错愕中回过神。
“是你的新男朋友?”傅彦的语气染上了一丝危险。
“不……不是,他是我画室的同事……”
今天以后,就连同事也不会是了。
林楠眸光黯淡了一下,用手遮住衣服上那些斑驳的,结成硬块的,来不及洗掉的油彩。
她想证明自己离开他也能过得很好……可这副狼狈的鬼样子,显然什么也证明不了。
傅彦冷脸看着她的动作,一言不发。
林楠不敢再对上他的眼睛,她脑子里有不下一百个问题接踵而至,话到嘴边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比如,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还比如,他为什么会来海市……
不是说北市最近有一场重要的商会吗,难道他身为傅氏集团的总裁,打算缺席那场会议?
“为什么要走?”倒是傅彦先问出了口,脸色比外头的天色更沉。
“因为……”
“因为在我身边待腻了?”
“不是,当然不是!”林楠急于辩解。
“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你欠我的还远没还清?”傅彦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春水,却能叫人隐隐窥探出寒意。
林楠不由自主地往后瑟缩了一下:“钱……我会慢慢还给你。”
“钱?”傅彦眼底浮现深深的嘲讽,“就只是钱吗?”
当然不只是钱……
两年前,林楠头一次遇到傅彦的时候,也是在一个大雨天。
她的母亲得了阿兹海默,那天离家出走不慎被车撞伤。
等她找去的时候,母亲浑身是血地瘫在地上,肇事车辆早已逃逸。
出城的路交通拥堵,救护车被堵在半路动弹不得。
林楠心急如焚,想拦车送母亲去医院,然而在大雨里拦了很久,也没有车愿意停下来帮她一把。
眼看母亲失血越来越多,呼吸越来越弱,她不管不顾地冲到了路中间。
那辆被她拦住的黑色林肯速度太快,来不及刹车,车头在即将撞飞她的一瞬猛地调转,重重撞上了路边的围栏。
开车的人,就是傅彦。
又过了很长时间,救护车终于姗姗来迟。
林楠没有受伤,母亲经过救治也安然无恙,给两人垫付医药费的傅彦,却在这场车祸中手骨粉碎性骨折。后来骨头虽然长合,但右手手部神经受损,再也无法恢复。
对普通人来说,这种轻度残疾并不会影响工作和生活,偏偏傅彦是个画家,又或者说,曾经是个画家,这意味着他从今往后再也拿不起画笔。
林楠一度很自责。
也许真的是命中劫数,后来她也阴差阳错地喜欢上了画画。
在别墅的时候,她经常在书房里翻看傅彦之前的画。
每一幅画都是生动的,鲜活的,她甚至能从里头感受到他先前是多么热情、多么温和、多么善于表露的一个人。
而不像现在,只剩下漆黑和阴郁,冰冷的时候像极了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炽热起来则能把人燃烧成灰烬……
她其实很害怕这样的傅彦。
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经由内而外地把他撕成了两半,不是那场车祸,甚至不是他们之间本不该存在的感情,而是另一些无时不刻萦绕在他身边,她却看不见、摸不着,也猜不透的东西。
像一道无形的影子,始终紧紧跟随着他。
如果影子也有重量,那他的一定很沉很沉……
“想走,也不是不行。”傅彦捉住她柔弱无骨的手,黑眸深处有危险在涌动。
林楠顿时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他看着她,一字一顿,嘴角挂着一抹凉薄的笑:“把这只手给我,我可以放你走。”
把这只手……给他?
就在林楠浑身发凉,不敢仔细思忖这话的含义的时候,他却突然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仿佛刚才说的不过是玩笑话。
这个吻很冷,冷得林楠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一点也不敢把他的话当玩笑。
她也知道他越生气,反而对自己越温柔,那种温柔像是软刀,让她心里难受得出奇。
“你很怕我?”傅彦问。
林楠不由自主地点头。
她的确怕他,怕他的喜怒无常,怕他的暴虐也怕他的温情……
两年了,她像他养的一只猫,可是总也琢磨不透这个主人的喜好,只好尽可能地乖巧,乖巧总归是没错的。
可如今连乖巧也没有了,也难怪他会这么的生气。
“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只需要你乖乖待在我身边,这样的生活,对你来说很难吗?”他俯身凑得更近了,沉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