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歌声,如百灵鸟般清越悠扬。
目见之处,却满目疮痍。
他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了雨,很大的雨,混合着殷红的鲜血,积在遍地尸体,一片狼藉的院子里。
就在这样的院子里,女人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轻轻吟唱着,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痕。
人影靠近,举起了手里的刀,然后,落下!
“啊!”江逸猛地从噩梦中惊醒,他从床上坐起,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心跳的很快。
又是这个噩梦!
江逸已经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做同样的噩梦了,仿佛从自己幼年失去一些记忆开始,这样的情景就一直处在自己的梦境之中。
这噩梦,究竟和自己失去的记忆,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江逸轻轻皱起了眉,忽然,脸色一变。
他张开自己紧握着的手,猛然发现自己的手中,赫然多了一块墨玉一般的黑色玉佩。
“这是什么?”江逸脸色一变,在他的印象之中,自己睡下之前,明明手中是空无一物的啊,那这块玉佩……
“江公子?”侍女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响起,“您又做噩梦了吗?”
门轻轻被人推开,一身青衣的少女端着一杯水走了进来。
“青儿?”江逸立刻装作无事,收起了玉佩,他接过茶杯,轻轻皱了皱眉,“我不是让你去休息了吗?你一直守在门外?”
青儿轻轻摇了摇头,“本来是跟着妈妈一起在府里忙活的,但是有客人来,想要见公子,青儿就过来了,正巧听见公子醒过来。”
“客人?”江逸想了想,一时间,竟想不起来会是谁在这个时候登门拜访,“谁?”
尽管江逸年轻,却已经是大唐御史台下监察御史,平时负责地方巡按监察,前段时间,因为地方要案,江逸离开神都前去调查,直到昨夜才刚刚回到神都。
是谁的消息,这么灵通?
“是大理寺的秦小姐。”青儿轻声道。
“秦城城?怪不得消息这样灵通。”江逸扶了扶额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秦小姐不是公子自小的朋友吗?”青儿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听到秦小姐来了,公子似乎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她最近似乎在查湖州的一些案子,这个时候突然登门拜访,肯定是有她解决不了的大案,要委托我去帮忙。”江逸伸了一个懒腰 翻身下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朝着青儿苦笑了一声,“你看我是不是很可怜,明明昨夜才从外面回来,现在,恐怕又要离开神都了。”
“苦啊——”江逸叹了一口气,朝着门外走去。
但是他忽然停下脚步,装作很是随意的样子问了一句:“对了青儿,在我睡下的时候,有没有人来过我的房间?”
“当然没有,公子在休息,我们怎么会让他人随意进入公子的房间呢?”青儿答道。
江逸轻轻皱了皱眉:“好,我知道了。”
然后他怀着疑惑,朝着门外寝房方向走去。
寝房外,江府客堂之上,一身黑衣的男人脸色阴沉,怀中抱着一柄同样是黑色的刀。
这样的一个男人,出现在官家江府里,总有一些格格不入,无论是谁,都会好奇这样的人,为何会出现在江府这种地方。
但是坐在客堂等待着江逸出现的秦城城并没有好奇,因为和江逸一起玩闹着长大的她,早就已经见过这个男人无数次了。
男人是江府的护卫,但是没有任何的官职,他叫祁天臣,原本是江湖中人,武功很好,曾经落难于乡野之间,被离京巡访的江逸救下,为了报恩,他留在了江府,负责江逸等人的安全。
虽然看上去整个人有些阴沉,但他其实是很好的一个人。
“有些不对。”祁天臣忽然低声道。
“什么?”秦城城看向了祁天臣,有些不解道。
“似乎有人,一路跟着你,进了江府。”祁天臣握紧了自己手上的刀。
“看来,你真是碰上了一个大案啊……”熟悉的声音响起,江逸从屏风后缓缓转了出来。
“你可算是醒了。”秦城城朝着江逸抱怨道,“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好久。”
“行了行了。”江逸轻轻耸了耸肩,他轻轻拧着秦城城的耳朵,佯装做怒,“那你知不知道,我昨天才刚刚回来,都还没有好好的休息,就又要被你抓去当苦力。”
秦城城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只不过,这一次你碰上的案子,似乎大的有些可怕啊——”江逸松开手,幽幽道,他看向了已经握紧了刀的祁天臣,祁天臣点了点头,朝着门外掠了过去。
速度很快,就像是一道影子一闪,秦城城都还没有看清楚,祁天臣已经不见了踪影。
“居然跟着你,一路跟到了江府。”江逸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桩案子,已经惊动了神都里的某些达官贵人了啊——”
“说说吧,是什么案子。”江逸坐在了秦城城的面前,问道。
“是关于湖州刺史裴光的案子。”秦城城叹了一口气,“湖州刺史裴光,他为人清正廉洁,造福一方,可是前段时间,却被人以谋反的罪名告到了陛下那里,陛下明知裴光是被人诬告,可是接连派去三个御史都无法查清此案,无奈之下,陛下只好派出了以断案有方而而闻名的御史张楚金,可是——”
“可是就连张楚金都没有办法查清此案,对吗?”江逸淡淡道。
“没错。”秦城城叹了一口气,“张楚金和我的父亲是旧识,又是我的老师,也就是因为他,我们大理寺才参与到这个案子之中,可哪怕是我们大理寺和御史联手,都无法查清此案,所以……”
“所以你就来找我了,对吗?”江逸没好气地点了点秦城城的额头,苦笑道,“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陪你走上一趟,谁让我本身就对这种疑案大案有着很深的兴趣呢?”
江逸所言并无虚假,他的确从小就对一些疑案大案有着很深的兴趣,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走上监察御史的道路的原因,秦城城所说的这个案子,疑云重重,江逸的确很感兴趣,原本他还在为突然出现的玉佩而疑惑,但是现在,他想将玉佩的事情往后放上一放。
他缓缓站起身,喃喃着:“没有任何理由谋反的人,却被人冠以谋反之名,而且查不出任何的纰漏,有意思……”
“这样疑云重重的案子,我最感兴趣了。”
秦城城显然没有听到江逸的喃喃自语:“那我们几时出发?”
“越快越好,我已经等不及了,不过我想,最好还是带上祁兄。”江逸看向刚刚回来的祁天臣,“不知道祁兄,是否愿意和我们一起走一遭?”
“可以。”祁天臣低声道,“只是,我并不会查案办案,为何要让我一起去?”
秦城城也诧异地看向了江逸。
“祁兄虽然短于查案办案,却长于武功。”江逸轻轻一笑,“虽然在查案上,祁兄帮不了什么,但却可以帮我们挡下阻拦我们查案的人。”
祁天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缓缓吐出三个字:“青衣楼。”
“青衣楼?”秦城城轻轻皱了皱眉,“刚刚跟着我潜入江府的,是青衣楼的人?”
祁天臣点了点头,他抬起手,手上是一截青色的衣袖。
“果然是青衣楼的人。”江逸似乎早就料到来人会是青衣楼的人。
青衣楼,神都最大的地下杀手组织,不畏权,对政治也不敏感,能让他们在意的,只有钱财,因为青衣楼本就是雇佣杀手组织,许多达官贵人为了隐秘地除去自己的政敌,都会找到青衣楼,雇佣其中的杀手替自己除掉某些人。
看样子,湖州刺史裴光的案子,的确已经牵扯到了神都某些达官贵人的利益。
“他们或许不会就此罢休吧?”秦城城似乎有些担心,“我想,如果我们真的动身离开神都的话,他们会不会出手阻拦?”
“我会做好准备。”祁天臣低声道。
“其实,祁兄或许不用做准备。”江逸轻轻摇了摇头,“我想,他们不会阻拦我们的,我让祁兄跟我们一同前往,其实并不是担心青衣楼会阻拦,而是担心,我们在路途上和湖州地面上的安全,毕竟现在虽然是大唐盛世,流寇匪徒却也依然存在。”
“为什么?”秦城城有些疑惑,“我是说,为什么你说青衣楼不会阻拦我们?”
“我说你啊,是不是傻?之前陛下已经派去了三个御史都无法破开此案,何况是我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呢?他们会忌惮我这样一个小官?”江逸笑了笑,揉了揉秦城城的头,“再者,你仔细想一想,之前那三名御史,在离开神都的时候,是否遭到了阻拦?”
“没有。”秦城城肯定地摇了摇头,虽然江逸像捉弄小孩子一样揉着她的头,她却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
“既然是这样,他们又何必阻拦我这么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江逸反问道。
“但是……”祁天臣缓缓开口,“如果他们没有阻拦我们的意思,为什么还要一路尾随着秦小姐,来到江府呢?”
“关于这一点,比起阻拦,我想更有可能是监视。”江逸沉吟片刻,道,“他们不会阻拦,但是他们也想知道张楚金,也就是城城的顶头上司,现在湖州一案的主要负责人想做些什么,以准备好应对之策。”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城城在寻求我的帮助,不过我想他们应该不会太过在意,毕竟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远远没有张楚金那样的名气”
“所以我想,他们应该不会阻拦我们出城,前往湖州。”江逸朝着秦城城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