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

相府门口。

一辆大雨下了整整三日，马车浸湿，车内的少女衣衫破烂，松松垮垮的摊开，少女面色微黄，瘦的只剩下骨头。

陡然，那双眼睁开，双目血红，带着浓烈的恨意。

那恨意，摄人心魄，令人胆寒。

车顶水滴打在脸上，她抬头，木头腐烂的味道钻进鼻子里。

滴答滴答。

“小姐，雨有点大，前边就是相府了，您能下去走一段吗？”车夫叫了一声。

苏浅稳住心神，抬手，放置嘴边，狠狠的咬了一口。

疼。

她真的不是在做梦？

苏浅笑了，浑身都在颤抖。

老天听到了她的怨气。

她回来了 ！

回到了一切的初始，她刚被相府找到，带回来的那一天！

很好，很好！

都——等着。

——

这是王氏吩咐的马车，那时她没见识，她连马车都没有坐过，小心翼翼的坐了一路，生怕蹭脏了这金贵的东西，疏不知这是相府库房里几乎发霉的物件，亦是不知这是进门的第一个下马威。

她还羞涩的过去喊了声母亲！

母亲？

那王氏配吗，不过一个姨娘而已，她苏浅的母亲死了这些年，王氏都没被扶正，呵。

废物。

苏浅抬头：“下车？若是车上坐着的是苏玥，你可会让她在暴雨中下车？”

车夫心中一跳：“小人不是这个意思，这不是怕马车漏雨冻着您吗，您若是不想下车，那小人这就带你过去！”

这小乞丐是跟谁学的，竟然能说出这种话！夫人吩咐他别将马车带到相府，看来只能等下藏起来了。

苏浅没有多说，掀开窗户，让雨滴漂得更狠，不一会儿，身上已经完全浸湿。

冷风吹得她打颤。

整个人昏昏沉沉，不一会儿，马车便停在相府门口。

门外没有人，她慢慢的走进去，片刻后，还是苏玥看见了她，惊呼一声。

“呀，这……”苏玥从拨弄了下头上的玉簪，“母亲，她好可怜，同先前咱们施粥的乞丐一样。”

三人这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王氏掩唇轻笑：“玥儿，你爹爹教导你要同情弱小，你倒是没忘。”

“爹爹对我极好，我自然是要听爹爹的话。”苏玥娇俏的抬头。

苏青山故作严厉：“那若是爹爹责罚玥儿，玥儿就不听话了？”

苏玥走到苏青山面前，捏住他的袖子摇了摇。

三人又是笑了起来。

苏浅低垂着头，眼底阴暗。

她真蠢啊，前世的这个时候，就该明白，她们才是一家人，自己只是一个后来的耻辱，多余的物件而已。

她被丢弃了，那些年，回来之后竟然还渴望亲情，她蠢得让人头皮发麻，蠢得让人不耻。

她抬头，面上已经变成一副怯生生的模样：“爹，爹爹？”

声音发颤，一双眼雾气弥漫，衣衫沾了雨水，将她瘦弱的身形具显，小手通红，十分可怜。

苏青山这才看向她，目光微微一顿，染上些许愧疚。

“是芸娘的女儿？”声音端正，“下人是怎么办事的，竟然让小姐淋成这样，若是让人看见，不是笑话我们相府？”

“你叫苏浅？”苏青山语气柔和了些。

不等苏浅回答，王氏上前一步：“可不就是小浅？小浅吃了苦现在好不容易回了苏家，老爷您可别吓着她了。”

“小浅，你在外这些年，可有受欺负？母亲听说，那些下等的流民，乞丐私下都不知是个什么作风，母亲在你没回来的时候，就眼巴巴的去祈福，求菩萨保佑你能快点回来，不然，你一个姑娘家。”说着，动情的擦了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