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魂儿都要吓掉了,蜷缩在床上一动不敢动。
那种砰砰的敲击声一直没有停下,持续了好几分钟。
最终我还是壮了壮胆,从床头柜子下面抓了把剪刀,把门拉开一条缝,胆战心惊地看向外面。
推开门,“砰砰”的撞击声变得更响了。
我既没有看见我娘,也没看见三叔。
灵棚那里也是静悄悄的,这时我才发现那并不是敲门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撞击大院的门槛。
既然不是我娘和三叔,那肯定是奶奶和我爹回来了。
我松了口气,擦掉冷汗,彻底把门推开。
夜里很黑,灵堂里的烛火也熄灭掉了,我小心翼翼地往外走,看见一个背影佝偻,披着花白短发的老女人,正嘀嘀咕咕地蹲在我家门槛外面。
“奶奶,你不是去医院了吗,我爹呢?”
我一眼就认出那道背影属于奶奶,赶紧走过去追问她怎么回来了?
奶奶仍旧背着身,不肯理我。
有了昨天晚上的遭遇,我不敢轻易靠近她,只是后背抵在门板上,怔怔地看着奶奶的背影。
夜风凉,奶奶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内衣,手上拎着一把生锈的柴刀,正在不断地砍着家里的门槛。
那种“砰砰”的声音,正是奶奶用柴刀劈砍门槛造成的。
奶奶背影僵直,不知道保持这个姿势多久了,门槛已经被她砍坏掉了一半。
她一边砍,嘴里一边含糊不清地咒骂着,“让你把门槛修得这么高,老不死的……让你挡着我进不来!”
奶奶到底在干什么呀?
我完全看傻了,当时年纪太小了,根本没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奶奶反应不正常,壮着胆子喊她,
“奶奶你别砍了,门槛都要坏了!”
奶奶举刀的手忽然僵住,半只手悬起来,手指还死死握紧了那把柴刀。
随后,她机械似地转过头,露出一双血蒙蒙的眼睛,满是沟壑皱纹的脸,像极了一块苍老的树皮,
“周家余孽,还剩你这个小崽子,咯咯……”
奶奶保持着阴恻恻的笑,慢慢爬起来,拎着柴刀向我靠近。
“奶奶你干什么,你、不对,你不是我奶奶!”
这时候的我才终于发现不对,因为奶奶走路的时候,完全是垫着脚,脚后跟从始至终都没有着地!
脸上更是保持着阴鸷吓人的表情,那张阴厉的脸上挂满了扭曲的怨毒冷笑。
“啊!”
我只差吓晕过去,二话不说,扭头就往里屋跑,试图跑出后门离开这个家。
昨天是三叔,今天又是奶奶,我就算再蠢也知道这个家不能够待了。
可扎着小脚的奶奶动作特别快,我刚回头就发现自己动不了,奶奶竟然用手臂从后面抱住了我,把枯瘦干瘪的胸口贴在我背上,
“周玄,你要到哪里去啊?”
我听出了,这根本不是奶奶的声音,而是一种低沉沙哑的男人的腔调。
“快放开我,救命,啊……”
我已经吓得语无伦次,想挣扎,但根本挣脱不了奶奶的手臂,被她死死按在地上没办法动弹。
“凭什么我们都要死,就你还活着?咯咯,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奶奶声线恐怖,充满了恶毒,猛一下举起了手上的柴刀,就要对准我脖子砍来。
“奶奶不要!”
我拼尽全力大喊一声,正感到绝望的时候,虚掩的院门却被人一脚踹开,传来一声熟悉苍老的低吼,
“孩子,低头!”
来不及思考,当时我脑子完全是空白的,下意识就照做,把脑袋狠狠垂下去。
“啊!”
随后我听到奶奶的惨叫,有一团温热的东西从我头上掠过,直接浇在了奶奶脸上。
又黏又腥的液体,同样沾了不少在我脖子上,我伸手一摸,是血!
我彻底傻了,迟钝地把头抬起来,发现奶奶正躺在地上浑身抽搐,嘴巴和鼻子里还冒着诡异的白烟。
院子中间多出了一道苍老的背影,是昨天离开我家的太公。
他手上抓着一个带血的瓷碗,碗里有很多血,还沾满了鸡毛。
我呆滞了很久,结结巴巴问道,“太公,奶奶她……”
“邪煞入体,你奶奶这是撞煞了,多亏这碗鸡血。”
太公脸上写满了疲惫,把盛放鸡血的瓷碗丢在地上,走到昏迷不醒的奶奶面前,用手试探她鼻息,
“还有救,快帮我找绳子,先把你奶奶捆起来,她身上的邪煞没有被清除干净,醒来后脑子会很混乱,没准会继续做出伤害你的事。”
我“哦”了一声,整个人都吓麻木了,去堂屋找来绳子递给太公,又看着太公亲手把我奶奶绑起来,塞进当初关押我娘的那间拆房。
随后太公找来一碗清水,直接浇在奶奶脸上。
被冷水一激,奶奶顿时就醒了,睁开浑浊的眼球,发现自己居然被绑起来,顿时变脸大喊道,
“老畜生,你绑我干什么?快松开!”
她表现得很激动,见太公没有搭理自己,更用力地扭动起了身子,对太公破口大骂,
“你个挨千刀的,害死我全家,老梆子,你早晚会下地狱!”
奶奶神智果然不正常,之前她很尊敬太公,从来不敢当着太公的面出言不逊,可现在居然诅咒太公是个老畜生,想叫他早点去死。
太公还是没有搭理奶奶,找来一块抹布,硬塞进奶奶嘴里,奶奶断断续续的骂声这才消停了下来。
我好像个傻子一样靠在墙边看着,手足无措,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太公叹气走来,摸着我脑袋瓜道,“唉,我才离开一天,你家又出了这么多事,看来这次是真的没办法善了了。”
我鼻头一酸,弱弱地指向关押奶奶的拆房,“我奶她……”
“暂时不会有事,邪煞入体,导致你奶奶神智被夺,那东西应该是想借你奶奶的手来除掉你。”
太公眉纹更深了,轻轻拉住我的胳膊。
我心里难受,直接靠在了太公怀里。
家已经毁了,奶奶变得疯疯癫癫,我爹还不知道去了哪儿,现在我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太公了。
“苦命的娃,放心吧,就算拼了这条老命,当太公的也会护你周全。”
太公深深叹气,拉着我手坐下了。
有了太公的安慰,我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太公是乡里公认的大好人,年轻时候替别人看风水算命,老了还办起学堂,免费教几个村里的孩子读书认字。
只有待在这个慈祥的老人身边,我心里才能好受些。
太公说自己消失一天,是为了去找帮手,可不巧的是那个帮手没在家,太公等不及,又害怕我会出事,只好留书一封,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周家沟,哪晓得一进门就看见奶奶要伤害我。
等到情绪平复下来,太公开始追问自己离开后发生的事。
我擦着鼻涕,断断续续地讲述经过,当听到奶奶从镇上带回两口红色的棺材之后,太公却愣住了,猛地站起来说,
“什么血棺材,我让你奶奶订的明明是普通的寿棺,哪有给棺材刷血漆的?”
他大惊失色,拽着我来到停放三叔三婶尸体的地方。
望着摆在灵棚下的两具大血棺材,太公脚后跟颤了一下,倒退两步说,
“不对,这分明是有人要害你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