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大红在虎皮座椅上坐了大约有三刻钟,见屋子里的光线逐渐亮了起来,却一直不见有人来。这一大早的也不知阿丁他们都跑到哪儿去了。乔大红今儿个早早起来是要把她的那几个手下都找来宣布一项重大计划。
乔大红的手下除阿丁以外还有几个不同类型的男人,乔大红对他们早有安排,一个叫富强的外形长得很阳刚办起事来却满不是那么回事,富强的优点是对乔大红忠心耿耿,说一不二。林依然的艺术感觉不错却有几分傲气,不像富强那么听招呼,但乔大红明白自己要插手文化业没有一两个像林依然那样的人是绝对不行的。刘子森这个人有些老谋深算,他戴着一副深不见底的高度近视眼镜,面颊深凹到骨头里,有人给他画过一幅漫画,画的是一个骷髅形状的脸上戴着一副黑眼镜。
刘子森头一个出现在乔大红面前,他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说大小姐早啊给大小姐请安了,乔大红以故作的幽雅姿态点上一根烟,白了刘子森一眼,说,您甭跟我这逗贫嘴,我在这儿可是等半天了啊,人呢,我叫你通知的那些人怎么一个也没来?
刘子森脱下身上那件滚着水珠子的黑色塑胶雨披,刮啦刮啦拎在空中抖了两把。乔大红问他,怎么,外面下雨了呀。刘子森说,可不是嘛,我这一大早的骑辆破自行车从东城到西城,再从西城到海淀你瞧我这把年纪啦我有多不易呀。乔大红坐在那虎皮座椅上,不动声色地斜瞟了他一眼说道,我每月可没少给你钱,你倒是买辆全乎点的自行车呀,省得没铃没闸的让我也替你揪心。
刘子森目光暧昧地偷偷瞄了乔大红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下没说。他把那件一动就刮啦刮啦响的雨衣动作麻利地叠巴叠巴塞椅子底下,这才在乔大红右手边的第一个座位上坐下来,那是他的固定座位,在他眼里那象征着特有的权威。他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退伍老兵似的人坐得笔直。
“我是特意通知他们晚半个小时来的,在他们来之前,我认为咱们两个应该先开个小会,再合计合计。”
刘子森侧过身子凑近一点,用极低的仿佛成心不让乔大红听到的自语式的小嗓门叽咕叽咕说了一通。乔大红看到他脸上两块阴影的面积忽然变得很大,又忽然缩到很小,像两个深不可测的黑洞。
林依然进门的时候外面的雨好像停了,他身上干干的, 看不出一丝一毫雨的痕迹。林依然说外面根本没有下雨,说完便在乔大红左手边那张座椅上坐下来。刘子森目光锐利地与其对视,眼里嗖嗖地仿佛飞出两把明晃晃的小刀子,朝着林依然的额上直剌过去。林依然也不示弱,十分凛然地端坐在那里,两手平放在座椅的扶手上,他不动声色地用他那平而方正没有一丝皱纹仿佛用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前额用力一顶,把刘子森咄咄逼人的目光给返弹回去。乔大红感觉到屋子里的空气充满了火药味,富强和阿丁同时进门也没能减少一点这种味。公司里这几个人表面上总是一团和气,背地里却勾心斗角,争权夺力。
乔大红看见明亮的厅堂里布满看不见的蛛网,她听到那些人的大脑正像机器般地飞速运转着,暗自算计着各自的利益。乔大红端坐在那张虎皮座椅上,微昂着头,俯视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