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方和韩彰已经在徐家庄住了十几日。徐庆果然是一个豪爽之人,在自己家里腾出两间上房,又派几个庄客在卢方和韩彰身边伺候。卢方和韩彰说他们来陷空岛目的十分明确,只是为了观摩智思水和乐笑山这旷世一战。其实这二人话中便是有了破绽,乐笑山和智思水这一战,距离现在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这二人早早来此住下,便是另外有事。而徐庆也不深问,每天只是好酒好饭相待,陪这二人闲聊。徐庆不陪时,卢方韩彰便在陷空岛上悠然自得地闲逛。
转眼之间,又过了几日,岛上渐渐热闹起来,几十个棋士已经先后上岛了。这些人都是全国知名的棋手,他们住进了吴家庄,这是官府的旨意。吴家庄是这次对决的指定赛场。吴家庄要招待从全国各地赶来的棋士们。百十名够不上档次的棋手们也陆续上岛了,他们当然没有知名棋手的待遇,他们住进了各自提前预订的房子。于是,陷空岛上常常见到一些棋士们在湖边对弈。他们期盼着乐笑山和智思水的到来。他们都期盼着一睹这两位大师的风采。至于两位大师之间的胜负,他们倒是不在意的。
(写到这里,谈歌一笑,由此看追星族自古就有。那二位大师怎么不卖卖门票呢?再雇佣些黄牛党,那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呀!)
只是,那二位让世人翘首以盼的棋仙棋圣,仍然没有上岛。甚至没有他们的一点消息。
又是几天过去了,岛上的空气渐渐有些慌乱了,因为,一个又一个让人胆寒的消息,像一只只不祥的黑乌鸦,不间断地飞进了陷空岛。先是传说乐笑山在江湖犯了命案,正在被官府追捕。这便是一个天塌了一般的坏消息了,若是乐笑山不能到场,那么便是认输了,赌智思水赢的人便会统吃了。而赌乐笑山赢的人便会倾家荡产。于是,京城里许多下赌智思水胜出的人,被接连暗杀。显然,这都是赌乐笑山赢的人雇佣杀手所为。自古赌出贼凶,此言从来不虚。刚刚过了两天,江湖上却又传出更正的消息,说乐笑山并没有犯下命案,犯下命案的是智思水。现在智思水正在被官府追缉。于是乎,赌智思水赢的人也陆续被暗杀。于是,最近几日,举国各地,凡是参加了这一局棋赌注的大户,多是被人杀掉了。还有一个更可怕的传言,说现在江湖上已经有许多杀手被人重金收买。一定要取了智思水与乐笑山的性命。因为,如果不阻止这一场比赛,一定会有许多商家破产。相反,也一定会有许多人在这一场比赛之后,突然暴富。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终止这场比赛,而终止比赛的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杀掉智思水与乐笑山。
一场令人赏心悦目的旷世比赛,还没有开场,竟然已经有了浓浓的血腥味道。这或许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这一个比一个坏透了的消息,似乎也让韩彰和卢方心神不宁了。他们不再闲逛,而是终日坐在各自的屋子里,谁也不知道他二人在想些什么。徐家的仆人不断把酒菜端入他们的房中。他们各自的房中,灯火有时彻夜不息,看起来他们的睡眠也不好了。
而徐庆似乎对这些消息并不在意。这一天晚上,徐庆摆下一桌酒席,与韩彰卢方二人开怀畅饮到了深夜。卢韩二人各自回房休息。
卢方刚刚躺下,忽听到庄内的狗吠声响成一团,他睡不稳,便披衣起来,刚刚想开门到外边小解,却听到院内有动静。他悄悄地隔窗去看,只见院门突然被撞开,一个人影扑进院来,踉跄了几步,跌倒在院中,几个庄客匆匆出来,把这人抬到后院去了。卢方还看到徐庆也匆匆去了后院。卢方看得清楚,徐庆是把一个什么人藏匿起来了。此时,街中已经是狗吠声一片。
卢方等到人静之后,他轻轻开门,走到了院子里。他看到后院的门已经落锁。他刚刚想贴近些去听些什么,却听到身后有动静,他不及回头,只听身后有人嘿嘿笑了:“卢兄呀,夜不能寐,或有什么心事?”
卢方心头一惊,猛回过头来,见韩彰已在他的身后站定。他刚刚要说话,韩彰向他使个眼色,二人便进了韩彰的房间。韩彰关了房门,低声笑问:“卢兄看到了些什么?”
卢方有些尴尬地笑笑:“不瞒韩兄,委实没有看到什么,只是听到了院中有些动静。”
韩彰笑道:“卢兄是否看到了徐庄主藏匿了什么人?”
卢方点点头:“正是,刚刚见到一个受伤的人撞进了院子,不知此人是何身份。徐庄主行动诡秘,大概是把一个什么不便显身的人物藏匿到了庄上?”
韩彰皱眉思索着什么。
卢方问道:“韩兄想些什么?”
韩彰怔了一下,缓声道:“我想是八月中秋那场比赛,主角也应该登场了吧?”
卢方疑道:“你是说棋仙棋圣已经来到了陷空岛?”
韩彰点头道:“我断然不会猜错。而且这两位大师就住在徐家庄。”
卢方惊异道:“韩兄如何这样猜测?”
韩彰笑道:“徐庆这户人家是大户,卢兄可否知道徐家的来历?”
卢方道:“我只知道徐欢徐庆兄弟在江湖上颇有些声名,且在陷空岛上居住多年,并无恶声,至于其他,卢某一无所知。”
韩彰看了一眼卢方,笑道:“徐欢徐庆的祖上徐远东,曾经是朝廷的禁军统领,曾经随太祖爷东征西战。后来退休,就在这陷空岛住下。早年间他曾经与棋仙棋圣颇多来往,不如此,这一场旷世高手博弈的地点,怎么会选在陷空岛上呢?换句话说,只能是徐欢徐庆兄弟引他们过来的。我这样推测,大概不会错的。”
卢方惊道:“徐庆看似爽直,想不到却有这般心机,竟然深藏不露啊。”
韩彰叹息了一声:“卢兄啊,依韩某看来,陷空岛必有大祸临头啊。卢兄盘桓在这里,不离去,或许有什么……”韩彰话没有讲完,忽听窗外有人讥笑道:“韩兄何必如此猜测?”
卢方韩彰互相看了一眼,韩彰起身打开房门,徐庆微笑着走了进来。
卢方急忙揖了:“徐庄主还不曾睡?”
韩彰笑道:“徐庄主或许刚刚听到了什么?”
徐庆摆摆手笑道:“客不息,主不安。二位不睡,我如何睡得下呢?”徐庆话中有话,韩彰卢方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徐庆在椅子上坐下,拱手笑道:“二位莫要怪罪,并非徐某好奇,只是刚刚路过韩兄的房间,耳中不慎听了韩兄一言半句。二位或许会怀疑我徐某暗中做了些什么手脚。实不相瞒,这徐家庄的确有些事情,只是暂且还不好告诉二位。”说到这里,徐庆停顿了,他嘿嘿笑道:“因为二位也没有把来陷空岛的真实目的告知徐某。”
卢方和韩彰尴尬地一笑。卢方问道:“那徐庄主是否猜出我们两人的来意?”
徐庆笑道:“卢兄来陷空岛必是为了公干。因为,公务缠身的卢捕头绝无闲心在陷空岛上如此心平气和地下榻多日。是否有什么凶犯,逃匿到了陷空岛?卢捕头可否为此而来?”
卢方脸色一红,忙起身拱手:“不敢相瞒,卢某的确是为了追凶才来陷空岛的。智思水和乐笑山所谓旷世一战,卢某并无一点兴趣。”
徐庆点头笑道:“这就是了。”他把目光看着韩彰:“塞外金刀韩彰也是匆匆忙忙的武林中人,自然也不会是为了智思水和乐笑山一战才来陷空岛观光的吧?那天见你,眉宇间有一股凶悍杀伐之气。如果我仍然猜得不错,大概是来陷空岛上寻仇的。既然大恨在身,韩义士对所谓的旷世之战,也一定没有多少兴趣了。”
韩彰忙道:“不好再隐瞒。徐庄主说得不错,韩某的确是为了寻仇而来。”
徐庆问道:“不知二位的目标锁定了没有。”
卢方和韩彰相互看了看,同时点了点头。
徐庆问:“不知道二位的目标都是何人?”
卢方长叹一声:“既如此,我就实话实说。我所要缉捕的凶犯,即是青龙会的首领莫天愁。今年初,这个魔头在沧州地面上做过一桩入室抢劫的大案,一家珠宝商人数十口被他灭门。莫天愁已经被官府通缉。卢某身为捕头,自然要首当其冲了。”
徐庆怔住了:“徐某实在想不到,卢捕头竟是为缉捕莫天愁而来。莫天愁是青龙会的舵主,杀人如麻,罪大恶极,官府多年以来,一直重金悬赏缉拿此人,只是他从来都是藏头藏尾,神神秘秘,行踪不定。难道此人来到了陷空岛?”
卢方点头:“只是眼线通报,还不曾落实。卢某也并没有见过此人。”
徐庆缓了缓口气,他再问韩彰:“不知道韩义士所寻仇家是哪一个?”
韩彰沉沉地说了一句:“不敢相瞒,韩某追缉的也是莫天愁。这是去年底的事情,他在塞外夺我村舍的马匹,杀我村舍的乡亲数十人,自然与韩某不共戴天了。”
卢方也愣住,旋即笑了,原来他与韩彰竟是为了一个人而来陷空岛的。
徐庆摇摇头,叹道:“如此说,二位全是为莫天愁一人而来。若是二位不虚此行,那么青龙会的人也一定上岛了。这可是一个比黑衣帮更加可怕的组织啊。如果青龙会在陷空岛上,恐怕陷空岛上要闹出血雨腥风的大祸呀。”他顿了顿,又道:“二位,且不说莫天愁武功高强,单单青龙会人多势众,二位人单势弱,岂不是凶多吉少?”
卢方正色道:“身有使命,卢某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韩彰笑道:“此事只要智取,胜算还是有的。”
徐庆想了想又问道:“二位住在我的家里,是否认为徐某这片宅子,也是青龙会的组织的据点呢?”
卢方笑了,韩彰也笑了。
徐庆疑惑道:“你们为何发笑?”
卢方道:“不瞒徐庄主,卢某的确这样怀疑过。”
韩彰也道:“卢兄讲的是,韩某也这样猜测过的。”
徐庆怔了一下,便哈哈笑了:“二位如此爽直,倒是让徐某刮目相看了。”他顿了顿,又长叹一声:“江湖凶险,二位怀疑徐某,也是人之常情。徐某也不便解释许多,二位暂且住着,日后破获了青龙会,缉拿了莫天愁,二位不仅在朝廷那里是大功一件,对徐庆也能还一个清白。”说罢起身,拱手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