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脸色微变,还未来得及开口,倒是一旁太子先轻笑了一声,开口讥讽。
“宁王妃好歹也是相国府嫡女出身,哪里学得这般上不了台面的行径?”
“当面讨要赏赐?”太子轻蔑地笑了一声,“便是连乡下最下等的妇人都豁不出脸面。”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扫了沈北晏一眼,“皇叔,婶婶不懂事也罢了,您从小宫中长大,怎么连这点教养都不曾教授于她?”
云昭月扫了太子一眼,心中冷笑。
太子沈潜性子阴郁暴躁,善妒又无能,十成十地像足了他那个废物亲爹。
跟沈北晏差不多的年纪,武功比不上沈北晏不说,学文也是拍马追不上沈北晏的程度,好容易有了一个心上人钟惜玉,也是对沈北晏心有所属。
因而深恨沈北晏,如今沈北晏落得如此境地,他怕是最开心的人之一。
太后也听不下去,忍不住出声道:“行了!”
“这是听柳成年之后,头一回进宫,难免不懂那些繁文缛节,回去好好教授便是,犯得着在家宴上这般咄咄逼人?”
话音刚落,一旁的皇后早就憋了半晌,正愁找不到地方发作。
“咄咄逼人?母后怕是没看见今日宁王妃在本宫宫中是如何目中无人吧!”
她死死盯着云昭月,越想胸口愈发堵着一口气。
“当着满宫命妇的面说我们钟家没有教养不说,甚而当众给折辱命妇,直接把滚开的茶水给人灌了进去,这等做派岂止是泼妇,本宫看内狱里的凶犯都没有这等手段!”
此话一出,家宴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连沈北晏都循声朝着云昭月的方向,用空洞的眸子扫了一眼,只以为她在府中那般张扬的做派,是她本性睚眦必报,万万想不到她在宫里也敢肆意发作。
倒是云昭月面上连半点涟漪都没有,甚而顶着所有人目光,又给沈北晏夹了一筷子牛肉。
“这是宫中围场养得小牛,肉质鲜嫩得很,王爷快多吃些!”
皇帝放下筷子,看着云昭月毫无波动的态度,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宁王妃,可有此事?”
不等云昭月回答,倒是一旁的钟惜玉立刻出声打圆场。
“皇后娘娘有些误会了,宁王妃倒不是有意冲撞,只是对我……有些不满。”
钟惜玉勉强笑笑,“我原本想着能劝慰宁王妃几句,叫她不要那般冲动……想来宁王妃也不是故意要说钟家不好,只是气上头了,有些口无遮拦。”
说着,她又看向云昭月,诚恳道,“宁王妃日后这些话还是需要多加忌讳,冒犯天下威仪可是大罪!”
这话听着像是为了云昭月好,在苦心规劝,实则一顶冒犯天家威仪的帽子扣在了云昭月头上,即便太后想出口维护都不能。
皇帝筷子一放,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皇后心中愈发得意,声音已经大了起来,“惜玉不用为她说话了,她今日既然敢在宫中做出这等事,想来根本就是从心里不尊崇天家!”
“似是这等行径,依本宫的性子,就该拖出去五十大板活活打死!”
沈北晏没有焦距的眼睛也微微一凝,脸色也冷了下来。
所谓的教训宁王妃,不过都是打他的脸,是故意做给他看,休想有一丝反抗,即便是你的妻子,照样敢随便捏个罪名弄死!
他抬眼正欲开口,就听到一旁云昭月把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声音陡然冷了下来。
“皇后有空在这里对我耀武扬威,怎么不说说今日在宫中是怎么编排我,又是怎么侮辱王爷的?”
皇后脸色陡变,下意识看向一旁的皇帝。
慌乱地阻止云昭月,“宁王妃你休要胡说,本宫根本没有……”
“是谁说宁王这等残废早该扔出去,自生自灭,是谁说幸好不是宁王继承大统,否则当今如今都是废人,是谁说我不过是一个冲喜的祭品,嫁过来就等着跟宁王一起死?!”
云昭月冷冷地盯着皇后,吐出的每一个字犹如千斤重。
皇后怎么也没想到她在宫里闹起来便罢了,当着皇帝太后的面竟然也敢这般口无遮拦。
一边左右环顾皇帝太后的脸色,一边惊慌地解释道:“不是本宫说的,都是那些命妇胡说,本宫可没有这样对宁王不敬!”
“所以呢,皇后就坐在高位,眼睁睁看着这帮命妇对王爷肆意诋毁吗!”
云昭月原本还是疾言厉色,说着突然眼圈通红,整个人抖着肩膀哀恸地哭诉了起来。
沈北晏离得近,云昭月为了照顾他吃饭,整个人都依靠着他的身子。
他眼盲的时间太久,听声辨认自不用说,早已学会通过人身体微小的幅度,判读她是开心亦或是痛苦。
云昭月听着声音在痛哭,身子却透着一股遮掩不住的笑意。
他心中一动。
突然摸索着拦住云昭月的肩膀,冷声道:“原来在皇嫂心中,本王竟是如此不堪!”
他转头朝着皇帝的方向微微垂眸,“皇兄这些年的照拂,北晏一直铭记于心,偶尔与边关将士的书信,总是感慨长兄如父,若是没有皇兄皇嫂,北晏早就成了一抔黄土。”
“可惜……不过是北晏一厢情愿罢了……”
他说着别过脸,那双素日没有情绪的双眼,隐隐也闪烁着泪意。
云昭月心里不由为这个王爷竖了一个大拇指,当真是能屈能伸,戏说来就来!
她连忙哭得愈发伤心,“王爷不要难过,皇上对您还是一如既往,推心置腹的,只是皇后娘娘难免……”
云昭月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似是心中万千苦楚道不出,只默默流泪。
皇后一时百口莫辩,转头朝着皇上解释,“圣上,这都是污蔑……”
“啪!”
皇帝一巴掌重重甩在皇后脸上,“这就是你一国之母的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