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初瑾,还是个八岁大的小孩子,粉妆玉琢,单纯得让人无法警惕。
而就是那句话后,他被她推向更深的地狱。
——十年前。
昔朝被海六皇埋下冰魄银针,送到初王府。
那一日,骄傲年少的海皇被带到宴席上,初王命令他为陆地上的各王抚琴。
那是昔朝第一次以那么屈辱的身份面对自己新的命运。
那时候的他还没有学会沉默和顺从。他的眸子如深邃的大海,拥有着震慑人心的力量。
为了海国人民,他已经认了人质这个身份,然而他怎么可以面对这样的屈辱。
就在昔朝一触即发时,一个甜美可爱如精灵般的女孩来到他身边,天真的拉着他的衣角。
“哥哥弹琴给初瑾听嘛,哥哥好不好……”软软糯糯的童音加上小姑娘央求的小眼神,让昔朝的内心渐渐平静下来。她的名字和天真的样子,让他想起儿时玩得很好的玩伴,她也叫初瑾。
那一刻,他看向主席上有战神之称的初王,带着精英战队讨伐海国,海国人浮尸千里的惨状。
如果不是一败再败,海国六皇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为了海国的子民啊……
昔朝忽的笑了,那一笑,有着倾城之色。一时间,四座皆静。
昔朝从容的坐下来,手指轻轻抚向琴弦。
曾经惊艳七海的琴声,再次征服了陆上的人们。
美男,古琴,傲骨,柔风。
一曲毕了,初王忽的大声喝彩,眼里射出一道危险的光。
原以为是个柔弱的小皇,没想到竟是这般绝色出彩,或许龙神转世也不是传说。他不动声色的看了看身旁的两个女儿。
大女儿初语十岁,此时正一脸呆滞仪态尽失的看着昔朝。小女儿初瑾刚刚已经拉过他的衣角。
其他的婢女仆人,无不痴痴傻傻,仿佛魔怔。
海国人的寿命本来就是他们的十倍,十年之后,他的女儿长大,而这个海皇还是这般模样。
留他不得啊……
初王的杀机刚刚闪过,初瑾笑着凑近初王,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虎父无弱女!初王惬意的捏着两拙胡须满意笑着。
他眯着眸子静静的看…
初瑾轻快的跳到昔朝身旁,小手轻轻攀上他的脖颈。
“哥哥你的琴弹得真好,初瑾好喜欢啊!你以后可以天天弹给初瑾听吗?”
她们很像,他更无法拒绝这个单纯的孩子。
正当他准备应答时,初瑾却又嘟起了小嘴:“哥哥,初瑾不相信你。父王说你们海族人最喜欢骗人了……”她松开盘在昔朝脖颈上的小手,轻轻拍几下,几个人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边。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幕,一颗颗带毒的钢钉,残忍的钉在他腿上。比起六皇将冰魄银针埋入他手臂上的不甘,那更是一种永远无法忘掉的屈辱。
记忆里只有初瑾天真的笑声,不断在耳边环绕。
“哇!哥哥好厉害,这样都不哭……”
“嘻嘻,哥哥在坚持一会会……一会会就钉好了哦……”
“……哥哥的腿不能在走路了,这样就再也不会离开初瑾了吧……”
“哥哥…这样你就只能为初瑾一个人抚琴了…”她忽而又攀上他的肩膀,在他耳畔低语…
原来这个世界,孩子也会吃人……
昔朝自从那天起,双腿就在也不能行走。但他知道他失去的绝对不仅是双腿,还有他对这个世界最后一点的柔软和信任。
——十年后。
初王府木槿花开得如云如雾,因为与初王最宝贝宠爱的小女儿初瑾芳名同音。这种植物也被很小心的看护起来,只为盛开的季节。
此时的初瑾,已经接替了初王,成为大陆上诸国的兵力掌权人。
她美丽、狂野、骄傲,手段狠辣,心细如丝,比起初王还要更胜一筹。
初王一直膝下无子,常常引以为憾。但是上天却给了他最好的礼物,初瑾。让他一直烦心的是初瑾的婚事。
女子到了这般年纪还未出嫁,在大陆上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初王为曾经一度怀疑初瑾是否心系于那个残疾海皇,但无论怎样观察,也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而初瑾的解释更是颇有女皇风范,她觉得玩弄权术比男人有趣。
初王屡劝不成,也就断了对初瑾的婚事的烦心。
但无论对初瑾怎样的信任宠爱,那个隐藏的最深的秘密,他始终不愿对她揭晓。
养虎为患,那么禁锢一条龙又会是什么结果?
十年前,他带兵征讨海国时就已经想好了退路。现在的海国,反抗情绪越来越大,甚至有传言龙神即将现世,带领众海国颠覆整个大陆。
一直禁足在王府深处的那个传说中的龙神,初王不信他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但也不能不防。
在血崩山顶的十万禁灵坛,就是连初瑾也不知道,那是他最后的秘密。
然而也有他不知道的事。
王府深处的别院里,初瑾正赤着脚,在满是花瓣的地上舞蹈。
她的舞姿很是奇异,仿佛海里的人鱼般妖娆,长长的黑发在白裙上飞扬,卷起细碎的花瓣,艳丽的容颜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以算得上难得的美人,但树下抚琴的人,容颜更是胜她十倍。
昔朝面色淡然,修长的十指如流水般在琴弦上游动,透着无边的寂寥,仙乐般的琴声让树上的鸟儿也忍不住停下鸣叫。
一曲终了,初瑾微微喘息,接过婢女送来的发带,把长发随意的扎好。
她走到昔朝面前,温顺的抚在他身边,名震大陆的女将军,手上沾满海族人的血,此刻却如同温柔的情人,在昔朝耳畔絮絮而语。
这些,初王是绝对不知道的。他不知道从十年前开始,初瑾就控制了他大多心腹,她在别院的所作所为,绝对不会如实传到他的耳朵。
昔朝一如既往的沉默,他伸出手,接住一朵飘落的木槿花,花瓣上还有清晨未干的露水。
一场复国之战只待朝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