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
桥老头和儿子们坐在桌边,咂吧着旱烟袋,一脸的阴沉;
桥老婆子昨日呛水起不了身,此时还在竹塌上躺着;
桥林氏跪在塌边,拽着她婆婆的袖子苦苦哀求:“娘!求您不要卖了滢滢,她才七岁,她很乖的,您和大嫂行行好留下她吧,她以后一定好好孝敬你们的……”
桥老婆子还未开口,大伯娘赵白花已经连珠炮似地叫骂起来:“林秀娘!你还有脸开口!你留下那豆子鬼干啥?还嫌作弄得我俩儿子不够?”
大伯父也拍着桌子吼道:“要我说应该连桥泱泱一起卖了!那个心狠手辣的贱丫头,竟敢扭伤我儿的胳膊!还把青峪也打伤了!”
听了这话,坐在一旁的桥青峪立刻张嘴哇哇大哭起来,桥青山也托着自己包扎好的胳膊,作出悲痛万分的样子:“娘,我这胳膊还疼,不会是废了吧?这要是废了,我以后就不能参加科考了,叫我还怎么光宗耀祖?怎么振兴咱桥家的门楣……”
一席话,成功惹得桥老头和桥老婆子齐齐变色。
桥老婆子恨声拍打着床沿:“造孽啊!我们老桥家到底造了什么孽,竟养出这么两个歹毒心肠的女娃子,这是要谋害她们的亲兄弟啊……”
正闹着,门忽然吱呀一声被踢开,桥泱泱傲首踏进屋里:“我妹妹她病了!你们怕是卖她不成了!”
“桥泱泱!你们咋上来的?”
众人怔愣,林秀娘猛地冲到女儿身边:“滢滢!我的乖囡囡,你这是怎么了?”
滢滢的脸色苍白,虚弱道:“娘,我头疼……”
“怎的突然就头疼起来了?”
“被四弟打的。”桥泱泱冷冷觑了桥青峪一眼,加重了语气:“被他用石头砸的!”
桥青峪闻言,立刻心虚地朝他娘身后躲了躲,桥青山则在旁边冷哼:“桥泱泱,你不要血口喷人!”
桥泱泱:“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要不信,现在就可以请大夫来验伤!”
不就是装病么,谁不会?
更何况滢滢是真的受了伤,现在又饿了一整天,这虚弱也不全是装出来的。
见大房有点心虚,桥老头皱起了眉:“青峪为何要打滢滢?”
赵白花立刻抢着答道:“还不是为了那只龙虾!”
她颠倒黑白,说道:“青峪早上捡了只罕见的蓝龙虾,想拿来孝敬爷奶,但没想到却被滢滢这丫头片子看见了!她非说是她的,两个就打起来了……桥泱泱也帮着她妹妹打人,他们四房想独吞那只龙虾!”
“你胡说!”桥滢滢忍不住争辩道:“那龙虾明明是我先捡到的!”
“你个死丫头,小小年纪,都学会撒谎了啊你!”赵白花叉着腰。
这时,桥泱泱冷哼一声:“谁捡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么罕见的龙虾,为何会主动跑到咱家的院里来?”
“为啥呀?”三伯娘在一旁插话。
桥泱泱傲然道:“自然是海神派它来的!海神的信使驾临咱桥家,本是桥家的荣幸,但桥青峪非但对龙虾不敬,还拿石头砸了它……”
嘶~~三伯娘倒抽一口凉气!
“我妹妹是为了保护龙虾,才跟四弟起了争执,但她自始对终没有碰过四弟一下,却不知四弟的伤,是打哪儿来的?”
桥泱泱虎视眈眈看向桥青峪,朝他逼近:“我听说你也伤了胳膊?来,把袖子捋起来让我看看,到底是伤在哪里?”
“桥泱泱!”大伯父猛地站了起来!
他凶狠地盯着桥泱泱,那样子恨不得立刻把这罪魁祸首打死,丢海里去!
桥泱泱立刻装作一脸委屈的样子,看向自己的父亲。
可是,桥海银却蹲在墙角里,一副窝囊的样子:“泱泱,你们打人就是不对,快,快跟你大伯父和大堂兄他们道歉……”
桥泱泱心里越加的鄙夷,懒得理他了,而这时,桥沅沅终于受不了,冲出来对桥海银吼道:“爹!现在是二妹和三妹被人打了!三妹还受了重伤!你却要护着别人!你到底是不是我们的亲爹啊?难道在你心中,我和二妹三妹加起来,还比不上一个四堂弟?”
桥海银怔住了,大概没想到一向柔顺的大女儿,竟会这么跟自己说话,愣了愣:“沅沅……”
桥沅沅:“你每次都是这样!每次每次只要我们跟大房起了冲突,你就要护着大堂兄和四堂弟他们!我知道,你是指着大伯娘他们过继四堂弟给你当儿子,为你养老送终!但难道我们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吗?上次他们要送二妹祭海,你默不作声!今天他们要卖小妹,你又一声不吭!你的心肠咋那么硬啊?那可是二妹和三妹啊,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忍心看着她们去送死!看着她们去跳火坑吗?!”
一席话,声泪俱下,把桥滢滢和林秀娘都给说哭了!
最后,林秀娘像是醍醐灌顶,下定了决心:“沅沅说得对!我们娘儿几个在你们桥家人的眼里,连猪狗都不如!这些年来,我的女儿们过得太委屈了,这日子我也过够了!你们也不用卖我们,我们自已走就是了!”
说着,她抱起滢滢,扯了两个闺女就要走,桥海银傻眼了:“秀娘……”
桥泱泱心里暗自高兴,给力!
这时,大伯娘赵白花却叫道:“站住!走归走,这银子你们还没赔呢?”
那可是二十两白银啊,哪能就这么放她们走了!
桥青山也道:“就是,打折了我的胳膊,你们随便掉几滴眼泪就想跑?”
桥泱泱便又停住脚步:“哎哟幸亏大堂兄提醒,不然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银子我们赔,必须赔!”
她转头冲桥老婆子说道:“奶奶,之前我那二十两卖身的银子,你都给我收着吧?现在我想拿来赔给大伯父和大伯娘,这没问题吧?你拿来给他们吧!”
躺着的桥老婆子脸皮一颤:“啥银子?我哪有拿你的银子?”
想让她出钱,没门!
但这事成功挑起了大房和三房的怨气。
三伯娘刘兰香立刻嚷嚷道:“那笔银子早已经充到公中了,要分也是大家一起分,凭什么单独拿出来赔给大房?不行,我不同意!”
大伯娘赵白花则道:“但如今桥滢滢那小妮子病得半死,卖也卖不掉了,四房哪里再拿得出二十两银子赔我?”
刘兰香立刻讥道:“那你就给人家免了呀!都说是一家人了,亲兄弟姐妹的,打打闹闹的赔个不是也就行了,难不成你还真讹上人家四房了?”
赵白花:“你说得轻巧,敢情伤的不是你儿子!”
刘兰香:“我儿子才没那么窝囊,跟个小丫头片子打架还能输!”
……
桥老头听得心烦,拿起旱烟袋猛敲桌子:“闭嘴!都给我少说两句!”
一家人吵吵嚷嚷的,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他是看出来了,这老四家的二闺女,如今开了心智,是个鸡贼的。
随随便便几句话,就祸水东引,惹得家宅不宁。
得想个法子打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