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身看这个阿易实在寒酸啊。”老夫人盯着戚丞相,说:“反而让老身有几句话想问问她。”
“母亲,这……”戚丞相皱了皱眉,老夫人却不理他,直接转头去问。“阿易,老身问你话,你可要如实回答。”
阿易抖了抖,连忙说是。
“老身问你,你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夫人这句话问出来,戚媱脸色便有些不对劲。
“回老夫人的话,奴婢、奴婢父亲是个赌棍,欠下大量钱财……以至家徒四壁,将奴婢卖来还债……”阿易低着头,低声啜泣。
“哦?欠了多少?”
“大、大抵五百两银子。奴婢的爹借的高利贷,原本不错的家底也被败光了。这五百两银子翻了好几倍,奴婢也不清楚了。”阿易战战兢兢,说话犹如蚊子一样弱气。
“好啊,左右无事。老身便好好说道说道了。”老夫人冷笑一声,接过冯姨娘递过来的茶水润了润嗓子,冲她旁边侍候的槿蓉吩咐:“槿蓉,去把老身前两天无事整理的册子给丞相看,也给老身的好媱儿看一眼。”
“既然沆瀣一气,自然都要好生看一看。”老夫人笑了笑,又说:“槿蓉,给大姑娘搬个凳子吧。堂堂嫡女,站着像什么话。至于媱儿,爱跪着就跪着吧。左右是她母亲的习性,总喜欢折自己的骨气。”
老夫人这话听在戚媱耳里极度刺耳,她面色一红又白,尴尬又耻辱。偏偏什么也说不得,只能生生受着。这让她好不容易生出来胜券在握的自信心受到了严重打击,加上阿易这边情况有变,戚媱更加雪上加霜。
槿蓉手脚麻利,很快就把东西拿了过来。
“给丞相看看。”
槿蓉便呈给戚丞相。戚丞相摸不清老夫人葫芦里卖的药,只能迟疑的接过册子。
戚丞相当年能中状元,老夫人功不可没。老夫人虽不是系出名门,可家里也算书香门第。圣贤书读的不如脑子,可智慧心胸不少。戚丞相的父亲是举人,英年早逝,一辈子没能再进一步。所以老夫人算是继承亡夫遗志,把戚丞相一步一步培养成才。
老夫人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所以在戚丞相心里很是琢磨不透,庄肃威严。因此至今为止他对老夫人是又敬又怕。
戚丞相在老夫人的注视下翻开册子,来来去去看完。脸上马上顿悟,似乎窥见真相。随后他无奈的对戚媱摇头,表示此事他无能为力。
戚媱接过来一看,本来还有些希望的她瞬间冷汗直冒。转瞬明白了里面的奥秘。
“怎么?丞相是发现了什么。偷了大姑娘十几年的例银,竟然还没还够债款。”老夫人又说:“槿蓉,去叫府里的账房来,让他带着算盘过来。”
槿蓉领命出去。屋里的空气瞬间凝滞。老夫人不紧不慢的喝茶,哄着戚允臣。冯姨娘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不发一言。
戚媱捏着衣摆,心思百转,这才反应过来老夫人是要对账!
去对戚妱十几年来的月例银子总账,再问阿易父亲的负债还了多少。若是半点没减少,那必定不是阿易昧下的。
戚媱本想着今日无论如何都能让大夫人摆脱罪名,便推出阿易这个替死鬼。她按照大夫人的吩咐,让花如给了阿易千多两银子。这些银子都是从自己的私库出,不过铭账,不论如何查也查不到。
可老夫人如今从阿易身上下手,查清不过是迟早的事儿。
这回,可是完了……
花如跪在后面,看着戚媱有些稳不住的身形,垂下眼帘,静默无声。
不一会儿,槿蓉便带着账房先生过来,后面还有一个抱着算盘的童子。
这先生也神情忐忑,戚妱一看便知道是心虚。这府中干净的从来没有多少,戚妱也不在乎谁干净谁不干净,只要有用且不碍着主子办事,便都无伤大雅。
“小人账房林大给老夫人、大人、姨娘与姑娘们问安了。”林大眼神瞟了一圈,连忙跪地叩头。
“好了,不必多加礼节。”老夫人看见他,懒得多说什么,直接让他拿着账簿,仔细算戚妱十四年来的月例总共多少。
这边林大噼里啪啦打着算盘,那边老夫人又说:“老身派人去她家问出她爹从哪里借的钱,便摸到那窝人住处。那些人倒是骨头硬,一开开始好声好气的问,不说。老身的人拿了棍棒才问出来,阿易爹的债款已经翻到两千多两了。”
五百两,寻常人家在京都买一处三进三出的院子,里面一应配置还是顶好的。除此之外还可以买下十一二个仆人,伺候自己好吃好住的过上一两年。
两千两对于普通百姓,便是天价一样的钱财。只要不挥霍无度,节俭度日,也可以衣食无忧了。
阿易的爹倒是赌红了眼,欠下这么多钱财,怕是死也换不清。怪不得要卖女为奴。这样说来,阿易昧下钱财替父亲还债也说的通。可老夫人还要查,说明阿易根本就没有昧下钱财。
只要显示阿易爹的债务没有还到昧下的钱财数量,那么月例就是被别人昧下了!
戚妱想通,再抬头去看林大,他已经在报数了。
“回老夫人,小人方才算过。大夫人与大姑娘月例为每月八两,一年十二月。这月例从大姑娘出生起开始分发,共计十四年,总账为一千三百四十四两。加之每年时季新衣,器皿等用具,折合约八百两。两两相加,共计二千一百四十四两。”
老夫人发话,林大实在不好有所隐瞒。因而所有钱财都根据大夫人的账本算的一清二楚。
“杨氏放在公中的账本,显示妱儿十四年所有用度应该有二千一百四十四两银子。换成寻常的铜币,亦有二百多万铜钱。这个数放在寻常人家是个什么程度,丞相也清楚。可老身刚刚回来的时候,妱儿院子破财,衣衫陈旧。一应用度皆是不入规格的东西。倘若不是老身顾及,派了奴婢小厮去收拾,今日她还不一定能站在这里同你说话呢。”
老夫人坐在椅子上看着戚媱,仍然是似笑非笑的样子。
“老身问出来阿易的爹欠了两千多两,按照你们说的,阿易昧下了妱儿的月例,总计也是两千多两。可老身也威逼利诱问清楚了,那些人说阿易的爹并没有还清债务。唯一还的钱只有百来两,正是阿易这多年做工攒下的月钱。”
“那谁来告诉老身,阿易的钱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