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织娘带着周坖来到秦宅。
刚进二门就听到西跨院里吵吵嚷嚷的声音。
西跨院里,内院下人住的地方,小角房里。
春荷横眉竖眼地指着神色猥琐的看门老头李望厉声喝骂道,“让开!”
“让开?”李望目光在春荷雪白的手臂上转了一圈,猥琐地笑了,“我的姑奶奶,你明知道秋荷姑娘让我好好看着你,你还叫我让开?我若是真的让开让你跑了,明儿个叫秋荷姑娘知道了,这宅子里还能有我李望站的地儿?!——哎哟!”
茶杯‘咚’的一下砸在李望额头上,滚落在地上,‘啪’地一声摔碎了。
茶水和着茶叶滚出来,浸湿地上凌乱的帐幔。
李望捂着流血的额头‘哎哟哎哟’叫唤着不住往后退。
“秋荷?她算什么东西?!”春荷气极反笑,不屑地看着李望,“什么时候姑奶奶我出门还要得她批准?!”
真是忍够了!
春荷满心厌恶地看着李望,为了哄他睁只眼闭只眼地让自己出去,她可没少给这臭老头甜头尝!
一晃两三日过去了,她还在这里。
方才她气急了,手下没留情。
茶杯砸在李望额头上,砸得他头破血流!
春荷捡起一块碎瓷片,睇着李望,狠声道,“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狗东西!再挡姑奶奶的路,别怪姑奶奶不客气!”
李望望着春荷手里的碎瓷片,心中害怕,忙退出角房。
春荷冷笑一声,提脚就要出门,在门口处顿住。
春荷折回身,扔了手里的碎瓷片,春荷抬起一把椅子,狠狠掼在地上。
‘咔嚓’一声,椅腿断了。
捡起一断截面尖锐的椅腿,春荷朝外走去。
刚出门,就撞上被下人簇拥着过来的牛三和秋荷。
秋荷穿着一套藕荷色襦裙,头上带着碧绿簪子,薄粉敷面,打扮齐整。
牛三穿着一身簇新的褚色衣裳,缩手缩脚地跟在秋荷身后。
春荷俏脸微微扭曲,拿着椅子腿就要朝秋荷冲过去。
一眼看到秋荷身后膀大腰圆的厨娘等人。
春荷停下脚步。
细数,一共七个人。
看样子,秦宅里所有的下人都被秋荷收买了!
春荷脸色像吞了苍蝇一样难看。
她就再能耐,也打不过七个五大三粗的粗使下人啊!
然而,一转眼,对上牛三闪躲的目光,春荷终是没能忍住,冲过去,提起椅腿,一闷棍砸在牛三头上。
牛三躲得快,那椅腿没砸实,划破了他的脸。
秋荷眼神冰冷地看了不断闪躲的牛三一眼。
牛三打了个激灵,硬扛着疼,抓住春荷椅腿,抢过来扔在地上。
牛三鼓着眼瞪春荷。
春荷冷笑,抽手一把掌呼在他脸上,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下死手拍打牛三脑袋,“贼、娘养的,活该千人踩万人踏,死后被人鞭尸的贼子!敢碰你姑奶奶!癞蛤蟆吃天鹅肉!”
声音中气十足,完全不像中了蛇毒奄奄一息的样子……
秦织娘站在西跨院连通主院的走廊上,驻足细听西跨院里的动静。
周坖站在她身后。
春荷被人拉开。
牛三捂着被扯下一揪头发的脑袋,忿忿地瞪着被两个下人架起来的春荷,怒道,“不知好歹的臭女人!”
秋荷要春荷的命。
他冒着得罪秋荷的风险,替她求饶。
她就是这样对他的?
只要想着自己被牛三碰过,春荷就觉得身上像有蚂蚁爬似的,浑身不自在。
嫌恶地看着牛三,春荷道,“笑死个人了!活该千刀万剐、断子绝孙的孬种也知道好歹?!”
断子绝孙?
牛三梗着脖子,怒瞪春荷,想到两日前与春荷共度良宵,眼睛一转,双手叉腰,挺腰道,“断子绝孙?那是不可能的!说不定,你肚子就揣着我的一个种呢!”
一句话说得春荷浑身发抖,指着面带得色的牛三,半天说不出话来。
秋荷让人将她扔进角房,牛三忙不迭地跟了进去。
厢房里传出春荷的叫骂声。
没多久,叫骂声逐渐变了味。
院子里,秦家的下人们脸色不屑,挤眉弄眼地笑着。
李望按着用布带匆匆包扎过的额头,‘啧’了一声,嘴里酸道,“便宜牛三那臭小子了,春荷那皮肤缎子似的……”
秦织娘等了半个时辰,跨步进了院子。
院子里窃窃私语的下人们见秦织娘进来,顿时噤了声,稍后像躲瘟神似的避开。
秦织娘神色自若地走到角房侧面的花盆前。
门‘吱呀’一声来了。
春荷用尽全身力气拉开门,却没力走出去,软软地倒在地上。
她穿着那件风情万种的洋红衣裙,此刻腰封不见了,系带散了,露出里面水红色绣有鸳鸯纹样的肚兜!
厨娘眼利,一眼看到春荷肚兜上鸳鸯纹样下绣着的一首诗,再下面绣着一个鲜艳的红色‘三’字。
厨娘指着春荷的肚兜夸张地‘啊’了一声。
所有人都看过去。
那首诗,字体隽秀,行云流水一般,优美至极,特别是那个‘三’字……
秋荷感觉眼睛像被利剑刺到一般,撇开眼,伸手去抓摊坐在地上的春荷。
她这一抓,正好抓到春荷散乱的头发。
春荷疼得‘啊’地尖叫了一声,反射性地反手抓向秋荷脸。
尖利的指甲朝自己抓来。
秋荷反应极快地推开春荷。
可还是迟了一步。
光滑的下颌被春荷抓破,留下三道抓痕迹。
秋荷拿帕子抚着下颌,冷漠地看着被她推倒、撞在桌角、渐渐神智不清的春荷。
秋荷心里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