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发生的事情,许生生始料未及,而在回来的路上,她也早已经预想到了许羽伶会做的事情,眼看着许母与林初青离开,她便想要回去自己的工作室中继续工作,可是许羽伶却忽然将她抓住。
许生生手上此时正拿着许多东西,许羽伶虽然并不在乎这些,可是却存心不想叫许生生好过,她红着眼睛将这些袋子胡乱拉扯了一地,高级的保养品重重跌落在地上,有些玻璃瓶直接碎成了两半,就连衣服也从袋子中掉落了出来,被许羽伶狠狠踩上了一脚。
许生生一开始便没想要过这些东西,此时看着许羽伶的动作,她也没有反抗,只是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仿佛这一切与她皆是没有一点关系,可就在许羽伶发疯般地向她冲来时,她垂放在身侧的手却微微动了动。
从小到大许羽伶就是这个样子。刚开始十五岁的许生生来到许家时,因着要与小女儿朝夕相处,是以尴尬的许母便买了两只泰迪熊娃娃来送给许生生当做礼物,只是许母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许羽伶便用剪刀将两只娃娃剪碎,而后扔在了垃圾桶里。
那时许生生还万分珍惜许母的心意,于是她哭着想要上去抢夺,只是却被比自己大几岁的许羽伶狠狠打了一巴掌,最后自然也没能抢回玩具。
许羽伶嫉妒心强,占有欲也强,每回许母送给了许生生什么东西,她都会将它们尽数破坏掉,而毁了东西后,她还会打上许生生一顿,来宣布自己在这个家中的地位与主权。
这样的情况以前发生过一两次,因为许母给自己送礼物的次数并不多,后来许羽伶便也很少打她,可现在在停车场,许羽伶俨然又要故技重施,只是许生生却不会再像是以前那样坐以待毙。
在看着许羽伶向自己冲过来时,她便已经有了准备,此时她紧紧地抓着许羽伶的手臂,制止着她的动作。
许羽伶暴怒道:“许生生,你竟敢拦着我!”
“我为什么不敢?”
“你别忘了,你可是我的……”
“我是你的什么?”许生生沉声问道,心中这时是说不出的疲惫:“许羽伶,我是你的妹妹你还记得吗?你成熟点吧,我不可能陪着你一年又一年地发疯下去。”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竟然说我发疯?今天的这件事情,做错的明明是你!”许羽伶更加生气,她冷笑着勾了勾唇,眼神仿佛淬毒:“这段时间我倒是发现你卖弄可怜的本事越来越高超了。怎么?你现在不但要在公司的员工面前卖惨,还要去妈妈面前,初青哥哥面前卖惨?”
许生生闭了闭眼睛,被许羽伶的话此时倒是逗得有些想要发笑:“你说我在卖惨,那你又是在卖着什么呢?”
“你说什么?”
“你不是也在卖乖巧吗?”许生生一字一句地说着,此时便是她脾气再好,心中也难免有了气:“许羽伶,你我都清楚你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你说我伪装,说我去别人面前卖惨,那么你呢?你又是在做着什么?你还不是伪装着自己,在妈妈和初青哥哥面前扮演着乖巧的形象,这么多年了,你难道就不觉得累吗?”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许羽伶被许生生的话蓦地一噎,下一刻许是心虚,她的气势便无端弱了几分,她面红耳赤地想要发怒,只是半天都没再说出半个字来。
许生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时已经放开了许羽伶的手“你不必和我再多做纠缠了,我并不想去和你争什么,你珍惜的那些东西我也真的都不稀罕,你可以抱着你的妈妈好好过日子,今天的这些东西你也都砸了,之后也就不要再发疯了。”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之后便再没有去看许羽伶的表情,而是转身向着停车场外面走去。
昏暗压抑的地下室蓦地安静了下来,许生生心中压抑地抿了抿唇角,就在即将离开时,许羽伶嘲讽的声音却忽然又从后面追了过来:“你总是将自己营造成高高在上的样子,可是既然你说‘我珍惜的那些东西,你都不稀罕’,那么初青哥哥呢?”
“许生生,你不要把周围的人都当成傻子,你对初青哥哥,难道就不喜欢?”许羽伶冷笑着说着,声音尖利地质问:“你敢说,你就不想和他在一起?”
许生生的脚步蓦地凝滞在原地,一时之间只觉得四肢都有些发软。
许羽伶的冷笑声越发清晰可闻,她踩着高跟鞋一步步地向着许生生走去,清脆的声响不断徘徊在空旷的地下室中,而许生生此时却只觉得,许羽伶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自己的心上。
这几年,她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伪装着自己,可是此时许羽伶的话,无疑是将她心底最不愿意说出的事情都赤裸裸地扒了出来。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勉强维持着自己声音的镇定:“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许羽伶挑着眉走到她身前,直直地看着她说:“你不用继续装傻,不过我今天将这些事情说出来,也是为了告诉你,许生生,你就是再喜欢初青哥哥,那也都是徒劳,所以我奉劝你最好将自己的心思收拾好。妈妈说了,以后我会和初青哥哥结婚,而林伯母也很喜欢我。接下来如果没意外的话……”许羽伶微微顿了顿,心情很好地勾了勾唇:“今年也许你就会听见我和初青哥哥的好消息了。”
她开心地又笑了笑,面容满是幸福与喜悦。
许生生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脸上的颜色却在一瞬间褪地干净。
许母希望许羽伶能和林初青在一起,这是从很小开始,许生生便知道的事情。
他们两家是彼此之间非常要好的关系,而两边的孩子也是成长地极为出色,林初青家里坐拥着跨国的大企业,许羽伶与林初青在一起后,许家蜡像馆的情况也会更上一层楼,所以许生生不能成为两人之间的阻碍。
这也是她注定不能对林初青说出爱意的原因。
从很久之前开始,她便知道林初青和许羽伶迟早会在一起,只是,她却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样快。
她艰难地吸了口气,用最后的力气勾了勾唇,也跟着笑着说道:“这样挺好的,祝福你们过得幸福。”
“你……喂,许生生,我的话还没说完呢!你给我站住!”许羽伶气急败坏地大叫道。
只是许生生却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停车场。
外面的阳光铺天盖地地映照进眼中,许生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许羽伶的围追堵截中逃了过去,直到她气喘吁吁地坐在工作室里,她都仿佛还是可以听见耳边来自许羽伶的高跟鞋声音。
这样的声响尖锐而刺耳,叫她整个脑子都仿佛可以嗡嗡作响。
许生生难受地抿着唇,额头不知不觉便出了许多冷汗,尹梦从门口看见许生生回来,于是立刻开心地跑进工作室找她,只是刚一进房间,尹梦便瞧见了许生生面如白纸的模样。
她大惊失色道:“生生师傅,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不是……”许生生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只觉得自己的嗓子此时仿佛梗着一团火般的难受,她疲惫地抬眼,看着尹梦道;“能不能帮我倒杯水?”
“好的,你等等啊!”尹梦连忙答应着跑出房间,不过一会的功夫便又拿着一杯水一溜烟地回来。
茶水还带着些许的滚烫,尹梦没找到冷水在哪里,于是只能先拿着热水回来,她为难地看着许生生,刚想说“生生师傅,我等水冷一点了再给你”时,许生生已经拿过水杯大口地喝了起来。
“天,天哪!”尹梦立刻大叫起来,只觉得自己头皮都快要发麻了,她连忙夺过水杯,不叫许生生继续喝下去:“生生师傅,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许羽伶那个坏蛋又对你做了什么?”
“不是……”略烫的开水顺着她的喉管向下淌去,不知为何,许生生竟然出奇地舒服了许多,她坐在位子上沉默了好一会,就在尹梦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却突然开了口。
“尹梦,我不想再这么过下去了……”
*
这几年,许生生一直都在压抑着自己,她唯一做过比较出格的事情,应该便是几个月前,她用外婆留下的蜡像之心创造出了唐执。
而这件事,也是这几年来,她唯一做对了的事情。
在说出那段意味深长的话后,她便再没继续说什么。尹梦云里雾里地看着许生生,实在不明白自己的生生师傅到底是怎么了,只是从她隐隐发亮的眼睛中,尹梦却预感着仿佛要发生什么大事。
这就像是一个插曲。之后的时间里,喝过水的许生生又像是恢复了原本平静的样子,她重新拿起植发针来,一点点地给自己手头上的这尊蜡像“种头发”,侧脸认真无比,也好看恬静。
尹梦瞧着这样的情况,便也不敢再去说话打扰她,只能摸了摸鼻子,有些担心地先行离开了工作室,准备等许生生休息的时候,她再过来询问具体的情况。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许生生从这时开始工作后,接下来一下午的时间里,她便没有再休息过。
时间仿若水流般无知无觉地流逝着,许生生植发植的双眼酸胀,等尹梦最后实在受不了,来敲许生生的房门时,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
窗外此时已经是全然的昏暗,路上便连行人都只是三三两两,宋瑷揉了揉酸涩的眼角,终于放开了手中的植发针,走出了工作室。
尹梦有些胆战心惊地看着许生生,犹豫了再犹豫,还是没忍住地说道:“生生师傅,你下午的样子可真是太吓人了,感觉你好像就要搞事情了一样。”
“搞事情?”
“对啊!”尹梦用力地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看你的眼神,我总觉得你仿佛是在酝酿着什么会惊天动地的大事,实在是让我感觉怕怕的……”
许生生微微默了默。
尹梦却并没有发现异常地继续叨叨着,而许生生站在一边许久后,却突然抬头看着头顶的路灯,慢悠悠地开口道:“也许,你的猜测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