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青说完这句话后,便没有再接着说下去。
许生生面色复杂地从车子内走了出去,等挥手告别后,林初青才开车离开了街道口。
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不算宽敞的街道里有许多孩子正在父母的带领下,结伴聚在一起玩耍,吵吵闹闹,实在非常热闹。许生生愣愣地站着看了很久,这才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一开门,她便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唐执。
他正盯着电视屏幕,从许生生站在门口听见的声音所判断,电视中放的应该是喜剧节目,可是唐执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仿佛根本就没将注意力放在电视机上,而随着许生生推门进来的声响,唐执的视线也已经移到了她的身上。
“怎么现在才回来?”唐执向她一边走来,一边问道。
许生生抿了抿唇,有些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如实回答,而就在这时,唐执已经闻见了她身上消毒水的味道。
于是原本面色还算平静的唐执立刻拧起了眉心,将她牵到身前,反复查看:“你去了医院?哪里受伤了?”
“不是不是。”许生生连忙摇了摇头:“我没什么事情,我是去医院看了一个人。”
“是谁?”
许生生微微顿了顿,半晌后才开口说道:“我今天中午……不是回去了蜡像馆,准备拿自己的工具吗?”
“嗯?”
“后来我在蜡像馆里,遇见了妈妈。”
“是她?”唐执的脸色沉了沉,心中却已经有些猜想到了事情的经过:“是她去了医院?”
“对。”许生生点了点头,声音有些艰涩地解释道:“我和她发生了一些口角,我没克制住情绪,说了我一定要走,而且希望她不要总是对我有所要求的话,后来就在我准备拿着东西离开时,她就突然晕了过去。”
“那现在她的情况还好吗?”唐执问道。
许生生回想了一下:“我刚从医院回来,她的情况应该已经稳定了,只是样子看着还有些憔悴。”
唐执没有再接着说话。
有些不可言说的气氛默默流转在两人之间,唐执面色复杂地沉默了下来,原本便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看着更是凝重。
许生生刚刚说的那些话,为的却不是想要将气氛变成这样。
她连忙说道:“我说这个不是什么别的意思,我之前就想清楚了,我们还是要离开的,我并没有改变心意。”
“……嗯。”唐执不置可否地应了应,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藏着什么波涛暗涌的情绪:“你去换件衣服,我给你做饭吃。”
“好。”许生生点了点头,依言走进了房间中。等收拾完自己从房间里走出来时,她已经闻见了一股扑鼻的香气。
原本还有些紧绷的心情,不知不觉便在此时放松了下来。
与唐执在一起相处的这段时间里,许生生仿佛已经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看见唐执在自己的身边,她便会莫名地非常安心。
就像是现在这样。
许生生不自觉地勾了勾唇角,脚步轻快地走到了厨房门口,向着里面小心张望了几眼后,她才又慢慢地回到了桌子边,耐心地等待着唐执将饭端出来。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多,许生生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今天中午虽然吃了一些,可是早已经消化干净,等半个小时后,唐执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时,许生生简直恨不得可以直接扑上去了。
她拿起碗筷来,飞快地吃着美味的饭菜,动作急切。
唐执眼中原本暗藏的汹涌情绪此时都已经消失不见,因为是蜡像人,所以他并不需要进食。许生生吃饭时,他便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目光灼灼地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有些出神。
而许生生当然不可能没发现唐执在看着自己。
静谧的相处中,有融洽的气氛缓缓流淌,许生生吃着吃着,便突然没忍住地笑了笑。
弧度不大,只是却也被唐执细心地捕捉到。
“你在笑什么?”唐执问道,声音出奇地温柔。
许生生勾着唇解释;“我是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她笑意盈盈地说着,眼前仿佛真的重新看见了那个傻气的唐执。
刚开始唐执被她做出来时,虽然已经是大人的身体,可是心性与头脑,却还都是一片空白。
那会儿的他,就连走个路,也许都会摔跤,才不像是现在这样,什么都会做,什么也都做的好。
他是蜡像人,身体不经摔,所以许生生刚开始总是得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边,防止他自己将自己刮花,或者是自己将自己摔断。而时间长了以后,唐执也总算是稍稍懂事了一些,不再总是乱跑乱摔,只要她在家时,他便会像是一只小宠物般,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许生生吃东西的时候,他就会像是现在这样,一直坐在她的身边,眼巴巴地盯着她,仿佛只要看得认真,便能在她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那时候的唐执真是非常呆萌的存在,可是后来,不知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眼前的这个人越长越高冷,现在更是动不动就冻的她瑟瑟发抖。
而听着许生生突然回忆起以前的事情,唐执的脸上也放松了许多。
他眉眼缱绻地看着她,最后才紧紧地闭上眼睛;“生生,刚刚在做饭的时候,我想了很多事情。”
“嗯?”
“你留下来吧,我愿意一直陪着你。”
许生生微微愣了愣。
唐执的性格正经,能被他说出来的话,一定是他经过了仔细的思考,只是许生生却没料想到,他竟然会突然改变主意。
她惊讶地问道:“唐执,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地很清楚。”唐执稍稍顿了顿,声音也有些发紧;“我不想你留下来,因为我觉得你过得不开心,可是刚刚,我也在想,也许真的离开了,你和这个地方的联系也不会被完全扯断。”
“你,你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也就是我字面上的意思。”唐执解释道:“你是个善良的人,而那些对你不好的人,却是和你有着血缘关系的存在,你甩不掉她们,所以我想希望你可以逃,但是我却不能彻底地控制住你的思想,你的大脑。”
“你还是会想念她们,还是会为了她们的不健康或者是小变故而难过,所以既然是这样,那倒不如现在就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唐执看着她,认真地说道:“我愿意陪着你一起面对,也愿意和你一起留下来,这不是气话,生生,你可以仔细想好,到底要不要离开。”
“我……”许生生哑然地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此时也已经清醒了过来。
现在这件事情的选择权,唐执已经完全地抛到了她的手上,而这次的选择之后,她也需要去承担之后路上的所有困难。
许生生一时之间忘了动作,连带着抓筷子的手也有些僵硬。
饭菜她都已经吃得七七八八,接下来就是不继续进食,也不会感觉到饥饿难耐。
唐执难得哄着她又吃了几口,这才戴好了手套,拿着碗筷去厨房中清洗。
清冷的灯光下,唐执只穿着一件t恤的脊背看上去尤为宽阔迷人,他的衣袖半挽,露出手臂上好看的线条,叫人不自觉地移不开眼睛。
刚刚在饭桌上的那一幕,此时已经悄然转变,那个眼巴巴看着的人,由唐执变成了许生生,而接下来的时间里,许生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看了多久,直到被收拾好东西,从厨房走出来的唐执赶回房间中,她才有些有些想明白过来。
心头的愁绪与烦闷此时都已经被理得七七八八,许生生躺在床上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这一晚倒是睡得格外香甜。
等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七点半。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将衣柜中外出的衣服拿出来换上,这才犹豫地走出了房间。
客厅中,唐执已经准备好了早饭,看着许生生穿着小裙子从房间中走出来时,他的目光微微顿了顿,紧接着便移开了眼睛,侧脸的线条有些紧绷:“来吃东西。”
“好……”许生生点了点头,因为一直低着脑袋,所以她也没怎么去看唐执脸上的表情。等做到了桌子边后,许生生才小心翼翼地看了唐执好几眼。
她身上穿的这套衣服,是在家里时万万不可能穿的,而许生生本以为,看见自己的打扮后,唐执应该会立刻询问她关于昨晚的问题,可是没想到的是……
唐执竟然只是面色平静地要她过去吃饭?
许生生疑惑地又偷看了唐执好几次,直到最后,东西都吃完了,她才终于忍不住地主动开了口,问道:“你,你就不问我一些什么?”
“你要出去了。”唐执顺着许生生的话问道。
语气中已经满是肯定。
许生生咽了咽口水,到底还是喉头发紧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我决定还是回去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