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晴开始变得浑身不自在，小心翼翼坐回沙发。她故作镇定，脸上表情虽然淡漠，双手却紧握膝盖，像是一个坐在老师办公室的小学生。

在顾一闻沏茶的同时，房间安静得让人难受。

赵晴不得已看向他，也是今天第一次正眼看他。

现在离车祸已经过了差不多一周时间，头上的伤应该已经拆线。几缕额发正好遮住伤口，一点也影响不到他英俊的长相。他将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精致得像是电视里走出来的人物。还是一套冷色西装，衬得他比例完美，衬得他更加冷峻，也衬得他高高在上，似乎世上所有人都进入不了他的眼睛。

她可以想象，女生们对他趋之若鹜的样子。

他也值得女生对他趋之若鹜，各个方面都值得。

提起“眼睛”，赵晴膝头的指尖稍稍用力。

他不是“他”，千万别认错人。

赵晴在心中提醒着自己。

正想着，顾一闻抬眸对上了赵晴的视线。

赵晴单薄的身子轻微一晃。

顾一闻倒是从容了不少，轻轻放下茶壶，靠在沙发上看向对方。

洽谈室墙壁上的钟表仍旧在走，除此之外，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

他望着她，而她垂着眸，就这样，两个人保持不动。

方才，他当然感觉到她在看他，几乎已经快要柔到他骨头里的眼神，弄得他都不好意思抬头打断。

其实，他心底是有些困惑的，他愈发摸不清这个女人的套路。

他对她稍加打量。

她算不上什么顶级的美女，但是却有自己独特的风格。修剪得恰到好处的清爽短发，白的几乎透明的肌肤，五官很精致，像是个一碰就碎的白瓷娃娃。那双眼睛清澈干净，宛如一潭清泉。指甲修剪的齐边儿圆润，天然的，没有任何颜色修饰。

他知道，dna鉴定师为了不污染样本，通常要在进实验室之前，将头发盘起。有些人放不下自己的美丽，还是会保持长发，尽管麻烦。但是更加以这个职业为荣的人，则会万事以职业优先，自身放在第二。

眼前的这个女人，应该就是属于这一类。

说实话，如果不是发生了之前一系列的事情，光是这样面对面坐着，他并不感觉难受。

正如那个小编导所言，这个女人看起来冰冰冷冷，但却散发着一种让人很舒服的气场，让人想要和她待在一起。但反之，他也可以充分感觉到她在身边设立了一堵墙，似乎在提防着任何想要窥探到她心底深处的秘密。

她在藏着什么，或者说在守着什么。

当然，这并不是他想去知道的，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让这个女人扰乱自己的节奏。

无论她是赵怡还是赵晴，也无论她是离婚律师还是dna鉴定师，于他，没有任何区别。

在他眼里，眼前的这个女人只是备选合作的鉴定所的鉴定师，仅此而已。

顾一闻一共倒了两杯水。

一杯是茶水，一杯是白水。

他思忖片刻，将那杯白水推到赵晴面前。

“其实，今天找赵小姐来，是有一个合作的前提想听听赵小姐的意见。”

赵晴看着那杯水面尚未平静的水，困惑为什么一定要给她白水。

“顾总，您直说就好。”

“那我就不兜圈子了。”顾一闻逐渐将身体前倾，以更为强势的姿势面对赵晴，“赵小姐也知道，我们一切都是以数据及话题性为主，dna鉴定这个主题本身并不占优势，所以，如果要想成为爆款，势必要有些策略方式，比如……如果节目效果不好的话，可能会需要赵小姐帮忙更改下样本结果，以达到更大的话题性。”

赵晴皱了下眉，刚要说话，又被顾一闻打断。

“当然，我知道这件事很艰难，所以这不是无偿的。”顾一闻在桌子上画下一竖，“一个样本，一百万。我知道赵小姐的鉴定所目前也算是刚走上正轨，还谈不上经营自如，两到三个样本，就可以换国际上最先进的仪器。再多，就可以聘请国内外更加知名的专家团队。再加上节目效果，鉴定所成为国内顶尖的团队应该不需要多长时间。当然，套一句连续剧里的老话，赵小姐不用那么急着回答，可以回去考虑一下。有时候想要换取资源，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赵晴眨眨眼，方才紧皱的眉也舒展开了。

“也就是说，只要我能在鉴定结果上改一下，让事情变得更有戏剧性，我就会有好几百万？”赵晴困惑地问道，“那……那些来鉴定的客户怎么办？”

“他们既然来鉴定，情感很可能已经破裂，婚姻一旦出现裂痕，有没有这份鉴定，其实都一样。”

“顾总是这么认为的啊……”赵晴点点头，好像理解了，“其实，刚才我一直在想，为什么顾总会给我倒一杯白水，现在有些明白了。”

“白水？”顾一闻看向赵晴面前的水，“明白什么？”

赵晴捏住杯子突然站起，顾一闻立刻下意识转过脸。

然而，并没等来原本以为会出现的情况。

顾一闻皱眉回过头，看到那杯水仍旧稳稳捏在赵晴的手里，只有里面的水还在随着她方才的起身而波动。

“既然顾总早就知道我可能会泼水，为什么还要开口说这些话？是想羞辱我，还是想要羞辱dna鉴定这个行业？”

赵晴将水放回茶几，慢条斯理地拿起包。

“虽然之前有些事可能会让我打脸，但是如果贵公司是想做这样的节目的话，我放弃合作，不用考虑。”赵晴转身离开，走了三步，又停下，从包里掏出一百块钱回头放在茶几上，凝视顾一闻的双眸，清冷且一字一句道，“茶水钱。”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并重重关上门。

这一声惊动了在隔壁闲聊的莫逸天与程志奇。

见赵晴气哼哼的出来，都有些困惑。

“怎么了这是……”程志奇问道。

赵晴回头对莫逸天颔首。

“咱们走。”说罢，赵晴抓着程志奇的腕子昂首离开。

莫逸天一脸茫然，赶紧去洽谈室看看情况，却见顾一闻正环胸仰靠在沙发上正思考着什么。

“一闻，刚才是什么情况？你怎么把人给气走了？”

“哦，没什么，我只是说让她为了节目效果改样本，每个样本一百万。”

“什么东西？！”莫逸天目瞪口呆，“那她怎么说的？”

顾一闻没有回答，看着桌上的一百块钱，哼哼笑了出来。